裴煜孤身前往花庭,远远见着那道众星拱月的身影,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脚步加急,几乎一路小跑了过去。
没到近前,便是微微欠身道:“见过公主殿下。”
靖海王世子摆出这种姿态,可是惊住了在场不少人。
就连那些围在四周阿谀奉承的人,也不免有些尴尬起来。
你这靖海王世子都点头哈腰了,我们岂不是得下跪才行?
就在气氛变得有些古怪之时。
一身珠白劲装的裴璟淡淡道:“我看你病得不轻,要不要找宫中圣手替你治治?”
裴煜站直身体,笑着道:“青鸾公主愿意给我这个面子,无论怎么尊敬也不为过。”
随后,他伸手虚引道:“请随小弟移步过来。”
“不了,就待在这儿挺好的。”裴璟拒绝了他的‘带路’,似笑非笑道:“我怕你把我给杀了。”
“公主,莫要说这些玩笑话。”
这时,站在裴璟身后的蔡俊贤却是望向了裴煜,笑着道:“靖海王世子千万别当真。”
裴煜笑容不改道:“毕竟前些时候才有过一场刺杀,公主是该谨慎一些。”
他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下人从四面走来。
当场在花庭隔出了一片空间,以纱帐遮掩外人目光,随后搬来桌椅茶具,一应俱全。
裴璟背着手,看那群下人折腾忙碌完,便是对身侧女官说道:“看看,我早就说过,他请我来只是为了恶心我。”
那名女官面如平湖,波澜不惊,闻言只是上前两步,开始检查那些桌椅有无机关,茶具之中有没有藏毒。
动作十分细致,显然也对这靖海王世子没有半点信任。
裴煜丝毫不恼,眼见四下无人,便也笑着道:“姐姐今日能来,小弟确实欣喜,即便京中宗师全都不愿赏脸,至少还有‘青鸾公主’为我兜底,心里实在感激不尽呐。”
听得这话,裴璟坐在女官检查完的椅子上,指尖细细摩挲眉峰,冷冷道:“别说那些废话,如今三皇叔管不到你,我看你这尾巴已经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宴请京中宗师,挑动江湖武魁之争?你凭什么?”
女官走到裴璟身后,低垂目光一言不发。
此行负责保护裴璟的蔡俊贤,亦是笑意十足,背着双手望向裴煜。
‘青鸾公主’的一句质问,瞬间让气氛降至冰点。
裴煜的笑容,竟也变得委屈了不少,轻叹说道:“姐姐这番话,就真让小弟有些寒心了。
您难道不知,这江湖武魁乃是圣上的主意?身为大虞子民,本就该为圣上分忧,我在书会宴请京中宗师一商武魁大事,又有哪里做得不对了?”
他笑了笑,摇头说道:“就算不谈这个,同为皇室亲族,我为圣上子侄,也理应替他老人家多操心这些江湖琐事。”
面对这种诡辩,裴璟冷意不减,淡淡说道:“如此说来,是本宫错怪你了?那你不妨说说看,今日这场宴请宗师的戏码,你打算如何收场?”
“客人未至,现在谈这些,为时过早了。”裴煜说完,又是招了招手,一名下人捧着一尺见方的檀木盒走了过来。
裴煜抓起盒子,笑吟吟道:“我知道皇姐对武学感兴趣,这部是我托了不少关系,从大离江湖得来的‘武学精要’。
我想着你迟早会是‘大离人’,便打算在你嫁到大离那天送给你。
今日赶巧,就提前给皇姐准备上了,还请皇姐笑纳。”
此话一出,裴璟面无表情,倒是蔡俊贤与那女官都变了脸色。
女官满脸寒霜,盯住了裴煜。
蔡俊贤亦是淡淡道:“世子慎言。”
裴煜微微一笑,没再多说,只把那木盒放到了裴璟的手边桌上,退后几步说道:“那就不打扰了。”
他拱手行礼,转身之际,脸上笑容全消,揭开纱帐迈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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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璟的指尖抹过眉梢,头也不回道:“这家伙是在威胁我?”
身后女官缓和着语气道:“世子尚还年少,口无遮拦,殿下不必往心里去。”
裴璟闻言,笑了一声,摇头道:“裴煜的胆子向来很大,但这一次,恐怕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看来,如今有不少人盼着我赶快滚出大虞,别待在他们跟前碍眼呢。”
说完这句话,裴璟拿起木盒,淡淡道:“既然是他送的礼物,也别寒了他的心,收下吧。”
女官接过木盒,一言不发。
这时,蔡俊贤的目光忽然微动,苦笑着道:“要开始了。”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纱帐外头传来惊讶喧闹。
不少人顿时‘抛弃’了青鸾公主所在之处,朝花庭另一边聚集而去。
却见那花树并立的石板小路之中,两道身影并肩而来。
领先半步的老者面色肃然,背着两根用帆布裹住的长杆兵器。
落后些许的中年人看起来就普通了许多,面色青灰,仿佛中了毒一样。
但他的眼神却极为木然呆滞,随意扫过四周,便让人背生凉意,不敢与之直视。
四周武夫望向这两人,表情一阵幻变。
认出门道之人,俱是不敢吭声。
不过人群当中,终究还有胆子大的,沉声说道:“‘送死鬼’何熄?”
一众目光,全都望向那面色青灰的中年人,表情难看无比。
“送死鬼何熄?”
蔡俊贤听到了外面的‘喧闹’,眉头微皱道:“凉薄山八苦也敢踏入京城?照夜司……”
他忽然闭上了嘴,没有说完后半句。
“凉薄山八苦,听说现在只剩七个了啊。”裴璟却是剑眉微扬,来了些兴致。
蔡俊贤点头道:“‘病主’范文山死在了风雨楼主的手中,不过余下那几人也鲜少在江湖中走动。能与凉薄山勾结到一处去的,皆是犯下不少血案,没了容身之地的疯子。
搞不好,其他几人早就被仇家打死,又或是默默无闻地死在哪个角落了。”
凉薄山在大虞江湖堪称声名狼藉。
口口声声‘入我凉薄山门,自当独善其身’,实则都是些疯疯癫癫,犯下天怒人怨之事的败类。
拿‘邪道’称呼他们,恐怕有些邪道武夫都要不乐意。
用‘杀手’来代指,又不够全面。
那就是一群为了利益,什么事都敢干的疯子,但凡有些本事的武夫,都不愿意与他们打交道。
所谓的‘八苦’更是仇家满天下,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