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监察欣慰道:“如此甚好。”
而后他神色微肃,有意无意地点了一句:
“天全被当众咒杀,这既是挑衅我夏家,也是在打肖家的脸。背后之人,很可能是肖家的仇人,不愿我们两家结交,这才布如此下诡计。”
“肖家的老祖,若精通因果之法,也请他老人家务必算出此间因果,看看是谁在背后暗施冷箭。不唯肖家,便是我夏家也不会放过此人。”
肖家长老拱手道:“多谢夏监察好意,我一定回禀老祖,请老祖斟酌。”
夏监察点了点头。
之后酒宴便戛然而止了。
原本宾客尽欢,却不料见了血,闹出了人命,此时气氛多少也有些诡异。
肖家的长老不敢耽搁,以棺木收殓了肖天全的尸首,将其一切物品收好,向夏监察道了别,便匆匆回了肖家。
夏监察目送他们远去,只是看向肖天全的棺木时,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压抑不住的厌弃,轻声叹道:
“可惜了,本命长生符种晚了……”
……
肖天全死了,消息被瞒着,但毕竟不可能全都瞒住,至少道廷司这边肯定会有风声。
因为肖天全,是道廷司的执司。
顾长怀和夏典司,正在处理胭脂舟的后续事宜,而后便收到了一封文书。
这是道廷司内部,只有典司以上的修士才能看的文书。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没前因后果,简单而直接:
“肖家执司肖天全,英勇无畏,因公殉职。”
顾长怀和夏典司一愣,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重新确认了几遍之后,二人心中便涌起了惊涛骇浪。
刚分开没多久,受羽化境的夏监察包庇的肖天全,竟然就这么……
死了?
所谓的因公殉职,根本只是个托词。
真正的情况,定是他的死因,不宜对外透露。
两人抬起头,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心中都跳出了一个念头:
怎么死的?
又或者说……是谁杀了肖天全?怎么杀的?
可二人绞尽脑汁,都想不到到底是谁,用什么手段,能在羽化境的眼皮子底下,杀了肖家最嫡系的弟子?
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两人各自思索,仍就毫无头绪。
片刻之后,又有数道公文递了过来,尽皆是一日之内,乾学州界及其周边地区,不少外逃的邪修,道狱羁押的罪修,家族弟子,乃至一些宗门弟子突然身死的讯息。
他们身份各异,死状各异,但无一例外,全都是原因不明的惨死和暴毙。
顾长怀二人,眉头皱得更紧。
“暴毙……”
顾长怀喃喃道。
这个词,他总觉得有些熟悉。
片刻后,他猛然记起,之前在烟水城的酒楼,墨画说过的那句话:
“人在做,天在看,哮天犬多行不义,指不定哪天就被老天降下惩罚,突然暴毙而亡了……”
不只顾长怀,夏典司也想起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觉得不可思议。
“墨……”
夏典司开口,说到一半,就见顾长怀摇了摇头,显然是让此时她不要提这个名字。
夏典司便将“墨画”的名字咽了下去,神情怔忡道:
小主,
“这应该……是巧合吧?”
她想了想,目光突然一凝,问顾长怀:“昨天你……”
顾长怀点头:“送回去了,送到了太虚门的山门处,他现在应该在宗门里,老老实实修行。”
夏典司松了口气。
既然是这样,那应该就跟墨画没什么关系。
本来他也就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
总不可能墨画“言出法随”,他让谁死,谁就会死吧。
夏典司摇了摇头。
但顾长怀心中,却隐隐觉得没这么简单。
以他对墨画的了解,无缘无故,他是不会说出这番话的。
若什么都没发生倒还好。
但现在,他说的话应验了,那这就绝非空口之谈。
他说肖天全“多行不义必自毙”,很可能是因为,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然断定肖天全死定了。
为什么……
顾长怀皱眉,自打进乾学州界以来,他已经跟墨画认识了五年。
这五年间,墨画个头长得不明显,但一身本领却突飞猛进。
而且是那种,让一般人察觉不到的精进。
修为或许不起眼,但阵法,道法,以及其他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从一开始的捉摸不透,但现在已经有些“匪夷所思”的意味了。
一语成谶,言出法随。
若说肖天全之死,与墨画没关系,他不意外。
但若说有关系,他也不意外。
甚至,肖天全就是被墨画一言定了生死,这种离谱的事,顾长怀现在都觉得,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但这件事,他仍旧只是默默埋在心底,没有对任何人说。
……
而在烟水城。
叶弘仍没放弃报仇的想法。
尽管知道不可能,但他已经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因此,他也无所畏惧。
三日后,他也终于千方百计,得到了一条消息。
肖天全,因公殉职了……
那一瞬间,叶弘同样先是难以置信,而后他也想起了,墨画跟他说的那句话。
“人在做,天在看……”
叶弘苦笑,流出了两行清泪。
他又去了趟烟水河边,将一壶酒洒在江边,祭典了他那一对枉死的子女,而后朝向东方,向着乾学州界,太虚门所在的地方,遥遥拜了三拜,叩首道:
“多谢,公子大恩!”
“唯愿公子大道有成,匡济天下,求一个乾道昭昭,天地至公。”
……
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