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儿这孩子的目光太灵动了,也活泼开朗了许多,可越是如此,他心中就越发有一股隐晦的不安。
高台上的上官家主上官策,和顾家家主顾守言,也纷纷起身,下来迎接,以示尊敬:
“闻人兄。”
“上官兄,顾兄,”闻人景玄拱手道,“我来迟了,抱歉。”
“闻人兄客气了,请上座。”
“请。”
闻人景玄便随着二人,一同到了上座。
落座之后,几人寒暄了几句。
闻人景玄便将目光,投向了道场,放眼望去,全是奋笔疾书的宗门子弟。
而这些人,费尽心思所画的,是二品高阶的十七纹阵法。
饶是他身为一族之长,也不禁心生感叹道:
“乾学州界,不愧是天下修士求学的胜地。”
“各家各族之中,能在筑基境界,画出二品中阶阵法的弟子,都寥寥无几,而在乾学州界,这样的天才弟子,竟能填满这偌大一个道场,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乾道不息,地灵人杰,名不虚传啊……”
上官策和顾守言也颔首。
他们都是一家之主,更能体会到人才的可贵。
修道百业中,阵法至关重要。
若非如此,他们这些事务缠身的一族之长,也不可能在百忙之中,特意抽出时间,前来论道大会,看这些弟子比阵法。
二品阵法,或许不算什么。
但那要看是谁在画。
金丹画二品阵法,跟筑基画二品阵法,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筑基境界,画二品高阶阵法,这就是实打实的天才。
天才,意味着未来。
这满场的天才弟子,此时或许声名不显。
但不久的将来,很可能就有人阵法大成,晋入天枢阁,被尊为阵法大师。
甚至将来某一日,这在座的弟子中,有人厚积薄发,沟通道蕴,彻悟道流,成为一代宗师般的阵法巨擘,独断万古,受万万人敬仰,也不是没可能。
此时不留点心,结下善缘,将来一不注意,就很可能再也高攀不起了。
毕竟这是修界,天道莫测,没什么不可能。
此时闻人景玄三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一边目光低垂,在场中逡巡,物色着在阵法上出类拔萃的弟子。
三人的目光关注最多的,还是道场正中,位序排在前列的几个弟子。
这几个弟子,都是四大宗的。
位居首位的,是一个面容英俊,心思审慎,气质沉稳的天骄,出自乾道宗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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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剑眉醒目,气质潇洒,出自天剑宗萧家,画阵的笔法,宛如刀剑般凌厉。
龙鼎宗也有一个天才,是敖家的。浓眉大眼,面容粗犷,看着根本不像个阵师,但其阵法天赋,不可小觑。
最后一人,是个女弟子,名为端木雪,出自万霄宗,面容素雅,气质凛冽,不善言语,但神识颇为深厚。
几位家主心中,对这几个弟子,早就心中有数。
毕竟能在阵道上有所特长的弟子,不可能默默无闻,都是各方势力眼中的“香饽饽”。
但真想跟这些天骄拉点关系,也没那么容易。
毕竟“狼多肉少”,不知多少世家,如饿狼般,盯着这几个耀眼的天之骄子。
闻人、上官虽是五品世家,但也没太大竞争力。
顾家就更不必说了。
顾守言也就只看看。
这种出身四大宗的阵法天才,跟他四品往上,卡在五品门槛,人脉也不算好的“清流”顾家,基本没半点关系。
四大宗之外,也有一些阵法天赋不错的弟子。
但跟四大宗的顶尖天骄放在一起比,明显就相形见绌了些。
不过,不是顶尖,也算一流。
一流的天才,也是天才,不能小看。
闻人景玄和上官策,都在心里默默物色着人选,打算事后命人带些礼物,送给这些阵法天骄,提前打好关系,结个善缘。
二人都是羽化,神识强大,稍稍扫视了几圈,心里便有了个大概。
而十七纹的考核,还在继续,短时间还结束不了。
几位家主便稍稍闲了下来,开始喝茶聊天了。
闻人景玄目光一瞥,见到自己的女儿闻人琬,带着瑜儿坐在高台的最边缘,似乎与其他上官家的人都比较疏离,当即心里便不太舒服。
这个闺女,他从小捧在手心。
但嫁到上官家,显然过得不开心。
闻人景玄目光微凝,道:“上官兄,小女嫁入上官家,不知可否惹了什么祸事”
上官策淡然道:“琬儿恭顺温婉,不曾惹祸。”
话音刚落,便响起了一声轻笑。
发出笑声的,正是那个出自沈家的绿衣女长老。
闻人景玄皱眉。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便有一个上官家的羽化长老,训斥那女长老道:
“家主议事,不可出声。”
这羽化长老,名为上官望,法令纹深重,乃是上官家的实权长老,甚至当初与上官策,竞争过家主之位。
即便失败了,他这一脉在上官家的势力,也是极大的。
上官望佯装训斥,实则意有所指道:“注意下场合,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那女长老低声道:“是……”
闻人景玄眉毛一挑,岂看不出他们的心思,“望长老,小女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上官望神色为难。
闻人景玄道:“望长老,但说无妨。”
上官望目光微沉,便道:“若说大错,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少夫人,行事实在任性了些……”
“身为上官家的儿媳,却成天待在顾家。对嫡系的瑜少爷,太过纵容,不知存了什么心思,竟将他养在太虚门。”
“经营产业,手里的坏账不少。”
“私自克扣了不少灵石。”
“行事不太沉稳,对仪少爷,也没尽到妻子的责任……”
他便将闻人琬的失礼的事,添油加醋,罗列了一遍。
有些确有其事,但大多数,例如经营产业,克扣灵石的事,不过是将一时盈亏,灵石周转等世家常有的事,矫枉了一遍,说成了过错。
夫妻之间偶尔的龃龉,也成了他人嚼舌根子的把柄。
其他上官家的人,尤其是与上官望亲近的人,也跟着附和。
闻人琬百口莫辩,脸色发白。
闻人景玄眉头皱紧。
“这些还不是最严重的……”上官望神色平静,叹了口气,目光却有些锋利道:
“最过分的,是几年前,她蛊惑仪少爷,动用了上官家大量的关系,将一个无关的弟子,硬生生塞进了八大门。”
“这些人情,是上官家的,但塞进八大门的人,不仅与上官家无关,更与闻人家,甚至也与顾家无关。”
“这件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八大门的名额,是十分珍贵的。
闻人琬将墨画送进八大门,所花费的人情,付出的利益,其实比墨画想得还要多。
更主要的,是墨画的资质,其实远远达不到太虚门入门的门槛。
这样一来,花费的人情,就更多了。
而这些,闻人琬怕墨画心里有负担,从不曾在他面前提过。
但这些利益,是从上官家切割出去的。
原本运作得当,凭着这些人情,是能将上官家两个,甚至三个,资质只差一线的弟子,送进八大门的。
现在这些名额都没了。
那可是八大门!是乾学州界的一流宗门,对很多修士而言,是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即的机缘。
却这样被拱手让人了。
这件事,暗中得罪了太多上官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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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闻人琬,就更不受上官家待见了。
这些事,闻人景玄只略有耳闻,但并不了解。
他是家主,要管的事很多。
更何况琬儿还嫁入了上官家,闻人家与上官家,历来关系也不算好,因此他更不方便过问。
闻人景玄看向闻人琬,沉声问道:“琬儿,可有此事”
“是……”闻人琬低着头,紧咬着嘴唇,还是坚持道,“墨画他救了瑜儿,我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