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熟识之人存活的,怜悯过往情谊,或还收取残躯一二,等归返后葬于故土,或随旧识一起,长眠海底。
久违地回到海底,就算现在意识困在拂晓剑身之中,并非本体介入此方世界,黎安仍旧感到了不适。
并非生理上的。
沉闷的海域寂静无声,只有浪涛声声,万般死寂里,满目黑沉幽蓝的水色,不见半点天光,连锁链拉拽的声音都被海水吞没,只剩闷闷咕嘟水浪翻滚起水泡沉浮,压着眼睫,让睁开些许的眼再次合上。
“拂晓……”
轻轻的一声唤,与记忆里半梦半醒间听闻的声音如出一辙。不轻不重,却好似戳破了屏蔽听觉的水膜。细碎的兵戈厉喝之声霎时入耳,混杂在翻涌的水声里,模糊间掺杂进锁链脱落的轻响。
术法灵力的光芒照亮海底幽暗,又被水波绞得破碎。明明灭灭的碎光,封印破碎后散开的光点,是他在海底第一次看见光,闪烁浮动着,将那人本该清晰映入眼中的身影闪得模糊。
“……终于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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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深处回荡着那句仿若错觉的呓语,黎安定定盯着眼前人紧抿的唇,试图确认那非是自己封印初醒时的错觉。
“你怎么了?”
与期望相同的嗓音轻柔清晰地在意识中响起,却不是自己所期望的话语。
此刻本不存在心与心跳,却清晰感觉到了心空了一拍的失落,黎安倏然醒过神来。
似乎被他意识影响的拂晓的意识,也在这时复原,闷闷回了秦钰一句,“没什么,有点闷,大概是在水里不习惯。”
虽然有结界隔绝了海水,但幽深海底仍旧给人很大的心理压力。草木喜水,可也有个限度,像拂晓这种陆生的松树,并不喜欢,至少不喜欢整棵树都埋在水里。
秦钰想起天剑山鞘的湿寒阴冷,以为是近似的环境引起了他对往事的感怀,也没再多问,分出些许灵力护持在剑身之上。
在水下不知被镇压了多少年的秦钰,跟黎安像是两个极端,力量永远是炽热而温暖的,并不像黎安那般畏寒。
被秦钰的力量暖着,黎安不禁想,难不成是因为他在蛋里没出生,所以将原本阴寒之地的寒气,不像自己当初那样是被封印逐渐消耗力量,到最后封印解除反而需要重头修行,而是将深潭中的寒气吸收炼化成了自身的力量。
所谓至阴生至阳,所以秦钰在刚出生时,才会有那般令天道都忌惮的力量?
而阴阳相生相制,秦钰识海深处的阴邪恶念也因此滋长又被制衡?
答案不得而知,但好在他已经习惯了问题得不到解答,也习惯了等待答案揭晓的漫长时间。
黑沉沉的海底没有天光,无法分辨时间的流逝长短。
拂晓感觉他们下海已经很长时间了,但秦钰好像只是在驾舟漫无目的地闲逛,耐不住性子地催他,“寻思什么呢?你不是要找能解决言黥封法器中村民怨魂的问题?要找魂术相关的典籍,你不去那边的房子里找,瞎逛什么?”
“房屋已经垮塌多时,里面的典籍就算有所留存,也早被人抢先一步。我想要找的东西,也不是那些典籍。”
秦钰略过那些争斗激烈的屋宇,反而往算得上后院的废墟而去,“这位前辈钻研的是魂术之道。有关灵魂,多数是无法用文字记载的。正如你的情况一般,灵魂必须有所寄托之处。”
“而被寄生了灵魂的生物或器物,在这么多年的耗损里,如果能留存到现在,必然已成妖怪一类,未必会待在原处。”
秦钰说话间,已经行舟到了花园中。
灼灼桃树,在海底开得烂漫,放眼望去,满目桃红,枝叶摇曳间,微光粼粼,照亮一片幽暗海水,光华流散,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