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又追问:“那么灵与体,孰是虚无,孰是永恒?”
“肉体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衰老死亡,灵则是永恒向着造物者的。”弗拉维说这话跟背课文一样,他此生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但鲛人竟然表现出了失落。
“您竟然也是这样回答,与苏兰的帕丁主教没什么区别。”
弗拉维产生了一丝好奇:“你心中对此有困惑?你是怎么想的,说出来让我听一听。”
鲛人大为感动,鼓起勇气说起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它一开口还有些迟疑:“我、我是这样认为的,灵是永恒,但也是虚无;体是虚无,但未尝不可永恒。”
“何以见得呢?”
“灵依附于体,二者相互而生。造物者创造体的过程中产生了灵。一旦体消亡,灵就会随之而亡,所以灵也是虚无;但体不会彻底地消亡,新的生命从衰败的物质中源源不断地生长出来,又塑造新的灵,所以说体也未尝不可永恒。”
弗拉维冷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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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的话,固然与课本上完全不同,但未尝没有经过深刻的思考。可见它不仅在表面上佯装修士,内心深处也是向道的。如果他真的是一名正在进修的学者,这些论点或许可以写成一篇优秀的论文。
弗拉维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哪怕听到了不一样的论断也不会武断地否认。他从这个怪物的口中听出了一丝真诚,不禁有些感慨。
“你与苏兰的帕丁主教很熟悉吗?”
“不算太熟。”
“那你和他交流过这些想法么?”
“不曾。我还没等说点什么,就被它呵斥为怪物了!”鲛人说得恳切,看来他也被时常被自己的身份困扰。他看到弗拉维没有急于斥责自己,而是认真地思考问题,顿时就觉得这位主教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主教大人,我在研读神圣典籍的时候,还有许多的困惑。借着这个机会,请你为我解答一下吧!”
“你还有什么困惑?”
“大人,爱是什么?时间又是什么!”
弗拉维沉思良久,“爱是智慧,爱也是理智,爱是精神,爱也是实质。没有一种人间的爱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爱,是最终的目标,是一切,却又超越了一切。”
“那么造物者,是爱着世人的,对吗?”
“是的。早在世人被创造出来以前,这种爱就存在,亘古绵长,永恒不变。”
“那么我呢?造物者爱我吗?是像爱山石草木那样的爱,还是像爱人类那样爱?我也拥有媲美人类的智慧,我能够像您一样去教廷进修,获得认可吗?”
一连串的问题,只能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只有人类才可以去教廷进修,因为……前人根本就不知道世上有人类以外的智慧生命啊!
“恐怕不可以。”弗拉维惋惜地说,“神圣典籍中记载,造物者创造了人类,人类是至高的杰作。只有人类才有资格传递福音。”
“这正是人类的浅薄之处啊!”
鲛人一听就生气了。
“因为神圣的典籍托你们人类的手写出来,你们悄悄篡改了奥义,自诩为最杰出的生物。你们根本就不敢将典籍公诸于众,害怕与其他有智慧的人或是生物辩驳,因为你们所谓的教廷,不过就是个迂腐的机构而已。所谓认证的修士,除了背书之外,自己又懂得多少!”
“教廷绝没有篡改过神圣典籍的任何字句。”弗拉维郑重地说,“我们也绝不是你所说的迂腐机构。我们每年都选拔优秀的修士,展开激烈的辩论探讨奥义。千百年来教廷对于神圣典籍的解读硕果累累,这些毋庸置疑。”
“哈,你不用说得那么了不起。你们只选拔会得到认可的那种人,选拔你们的回声而已。”
鲛人不依不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