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没有向阳花开,只有嗖嗖的刺骨寒风。
蒲州城东十余里外的伍姓湖畔,李岩同常宇拱手告别。
“黄河防务还请李将军多操劳了,咱们来年再见”昨晚常宇已同李岩秉烛夜话,此时临行依旧再说嘱咐,如今两军隔河对峙剑拔弩张,虽知不会大动干戈但因河面结冰双方不时潜入对方阵地袭击,小规模火拼从未间断过,此番军务皆交由他。
“末将分内之事不敢言请”李岩向来低调又谦虚,这也是常宇欣赏他的其中一点,不骄不躁也不傲,交给他的任务却总能很好的完成甚至超过你的期待,所以常宇身边人都有知道他对李岩给予极高评价:李岩办事,我放心!
“咱家为你请了帅印,最多半月圣旨便会下来,届时方便将军行事,若还有人不服军令,咱家便为将军把尚方宝剑请来!”常宇表情轻松说的却是一件严肃的事,不说李岩现在部下多是刘泽清手下的那批骄横流氓,便是即将来开军务大会的吴三桂,马科等将领哪个是省油的灯,刘泽清手下那些人将领对李岩是敬服的,可吴三桂那帮人呢?
他们断然不会因为常宇丢下一句让李岩总督军务,便会乖乖听使唤以李岩唯他马首是瞻,因为他们中很多人无论战功,资历,身份,地位都远高李岩,你若想让李岩管着他们必须要拿出个白纸黑字的名头来了。
所以常宇便立遣人回京去请圣旨,他要为李岩请个总督,像之前洪承畴,孙传庭那样的陕西三边总督,虽说现在没了陕西三边,但黄河边总行吧,要的就是那个总督的大帽子,这也叫挂帅!
为的就是镇住那帮桀骜不驯的刺头。
这个总督和常宇的督军不同,常宇是太监,按明律祖规是不得从政更不得插手军务,即便他实际就是总督军务,但挂的只是个督军督战的头衔,是监督的意思,但朝臣都心知肚明这是挂羊头卖狗肉,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没办法啊,除了他没人上啊。
若常宇此时在蒲州自也用不着如此折腾再请个总督啥的,但他要回京,黄河这边就必须有个管事的人,他让李岩守在蒲州第一线,此用意也并非单纯的提携李岩,其深意大家也心知肚明,其中一个就是故意给李岩和李自成拉仇恨,像李岩这么聪明的人当然也知道,却也不得不卖力,这就是常宇的手段之高。
但即便李岩看出常宇对他用了手段却也真心的感激他,毕竟他也看的出来常宇是真心欣赏他,也是真心为大明,更是一直提携他。
人,终究都是有一颗感恩的心。
这次又要为他挂帅,又一次明显为他撑腰,既是李岩确实有挂帅的才能,且前线也需要一个总揽大局的人,当然也是做给吴三桂那些人看的,自己看,自己琢磨。
如今两军隔河对峙,一时半会不会有大冲突,至少在开春前不会,眼下双方都没有实力过河攻城掠地,都在憋着气喘口气,只待开春后或许就要有大动作了。
不过常宇早就部署好了,蒲州黄河沿岸部署近两万兵马,贼军想杀过来当真没那么容易,且吴三桂等人的兵马驻扎在开封和洛阳都是黄河沿岸,随时可过来支援,亦可阻断贼军从潼关顺河东进的企图。
安生过个年,回头在收拾你们,这是常宇的想法,也是当下的时局,大家都在生养休息,只待明年再分高下,既然不会大动干戈,常宇便没必要久留此地,剩下的那些军务交给李岩等将领来应付已是绰绰有余了。
常宇启程回京队伍比来的时候少多了,来的时候有三卫随扈还有史可法等一众文官,走的时候只有近百亲卫而已,李岩曾再三要求派兵随扈回京都被常宇回绝了,百人已足够,毕竟境内最大一个刺杀组织的头目顾君恩如今都成了他的幕僚,眼下在蒲州辅佐李岩处理军务。
余下的那些无组织无纪律的散户已不足为惧了。
“史可法在哪?什么时候回京?贾外雄和老九去往乡宁县平贼,是否抓到人了,他们什么时候回京?”朱慈烺的问题总是特别多,常宇觉得特别的烦:“他们在哪我也不知道,他们啥时候回京我也不知道,他们有他们的事,办完了便会回去的,办不完就会接着回,咱们只管咱们自己回便可!”
朱慈烺点点头:“那你给我讲讲高杰三人在年初怎么从保定府一路追杀闯贼到蒲州的吧……”
艹!常宇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
三日后常宇一行由夏县东行入山经垣曲县又一日夜出山进入怀庆府济源县,稍作修整后便又匆匆上路,半日抵怀庆府城河内县天色已晚,常宇便令入城住宿,偕兵马入驿站,晚间招来陈家兄弟:“汝之乡当在温县?”答曰:“温县之东十里地”。
“温县在怀庆府之南百里,汝二人明日返乡过年,待明年过了正月十五再回京”。常宇这时要两人回家省亲去了,二人大喜却又担忧常宇途中,言之将其护送回京后再同叔父一起返乡。
常宇婉拒,言之两人先行,他回京后再知会陈王廷回乡过年,毕竟这会儿东厂还需要陈王廷坐镇,两人便应了,第二日一早在温县置办些礼物换了新衣服便辞别常宇回乡去了,因的其他人羡慕不已,实打实的衣锦还乡!
十日后一行抵彰德府却并未直接去往府城正东百里之外的内黄县,这个小县城虽也是个千年古城,有“破釜沉舟”的故事,又是岳飞童年生长之地,但如今却是极为破败贫瘠,特别是年初的那场战火以及接下来的干旱和蝗灾让境内赤地千里几无人烟,什么民不聊生,饿殍遍地等词汇已不足形容其惨状之万一,可以说是北方灾区中的重灾区!
朱慈烺一开始不知道常宇为什么突然偏离回京方向到这里,然途中所见让他心里压抑无比,知常宇是来体察民情了,可常宇却告诉他,只是来见个人。
见谁?
这里难道有常宇的熟人?
有的,是个县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