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声音低沉下来,他的手掌越过了李鸿河,指着视线中的墓碑:“这里所有人,需要的都是活着,而不是什么尊重。人死灯灭,尊重?有意义吗?”
神走近了李鸿河,看着李鸿河苍老但却依旧坚定的眼睛:“害死他们的是李氏,但具体到你我身上...”
他顿了顿,重重道:“害死他们的,到底是你,还是我!?”
“你恨我。”
李鸿河看着神的眼睛说道。
“我恨不起。”
神摇了摇头:“但你太过迂腐,紧紧抱着情义不放,你有今日的下场,纯属报应。但墓地里的,都是我兄弟,他们不该如此,却都被你的迂腐所连累,若说有罪,你罪无可恕。”
“当年我曾三次出手,都被你阻止,在那之前,你是我最崇拜的人,是我心里最伟大的人,可天都炼狱成立之后,你是我最讨厌的人。你顾忌着和北海王氏的情谊,北海王氏又如何对你的?我有三次机会,每一次都至少有五成把握吞了北海王氏,那时的中洲,李氏一家独大!”
神冷笑着看着李鸿河:“都被你毁了,被你毁了,你告诉我,你守着的情谊有什么用?”
李鸿河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你还是没有悔改。”
他轻声说道:“还是认为你自己没错。”
“我错了。”
神深呼吸一口:“错在当初我不应该被你阻止,错在我没有彻底认识到你的迂腐,哈,情谊?能流传数百年的情谊,你见过吗?北海王氏内部每一代都在清洗,都在求变,在外人看来,这何尝不是内部的自相残杀?这样的家族,你会相信他们的情谊?老家伙,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数百年来,李氏与北海王氏亲密无间,不是因为所谓的情谊,而是因为我们足够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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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所谓的情谊?狗屁!如果二十多年前死了的是你而不是北海王氏的那位,如果当年王天纵比我更早入无敌,以北海王氏的门风,面对弱小的我们,你以为他们会放过?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当年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做了一个谁都会做的选择而已!”
“你说的一切都是你的假设,你若不那么做,李氏怎么会有今天?”
“假设?当年你若不拦我,李氏又怎么会有今天?这里的人都不会死,今天的我们会更加强势,一言九鼎!”
神的声音尖锐而暴烈。
墓地中似乎因为他的声势而骤起一片狂风。
狂风凄厉。
凄厉的风声中,李鸿河沉默下来。
神也沉默下来,重新望着视线中的大片墓地。
“当日因,今日果,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良久,李鸿河才缓缓道,他的眼神变得安静。
安静一旦失去了温度,就会很冷。
“你今日来,何事?”
他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来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神说道:“这里有一朵花,我要那朵花。不惜代价!”
“不惜代价?”
李鸿河嘴角勾起,有些嘲弄:“那朵花,你用得到吗?”
神招了招手。
一身火红衣裙绝美艳丽的凤凰向前走了两步。
神搂住了凤凰依旧纤细柔美的腰肢:“这是我的女人。”
他看着李鸿河说道:“现在她有了我的儿子,你又有孙子了,开心吗?”
李鸿河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我用不到那朵花。”
神冷淡道:“但我儿子总能用得到。那本是给华武准备的花,如今华武被杀了,我和凤凰的儿子,还叫华武,他仍然要有那朵花。”
“这朵花不是给你们准备的。”
李鸿河静静道:“我知道华武,他被杀,我也心痛。但如果他与天澜同时处在惊雷境,他绝不是天澜的对手,这朵花,无论是华武,还是没出生的小家伙,都承受不起!”
风声更加凄厉。
神沉默了很久,才面无表情道:“放屁!”
李鸿河眼神中冷芒一闪,还没等他继续说什么,神已经挥了挥手。
“你阻止不了我。”
他冷冷道:“就像是我阻止不了你一样,我们各有想法,就像是下棋。等说你擅长和棋,那不如你我对弈一局,你们想以天南为棋盘,让李天澜取代我,接手整个天都炼狱,这是你的计划。而我想要这朵花,让华武取代李天澜,我还有时间,能陪着你和你的好孙子玩一玩,只要你们玩的起。”
“你还是不服。”
李鸿河语气复杂,他的声音在风中飘忽,似哭似笑,苦楚到了极致。
“愿赌服输。”
神淡淡道:“我还没赌,怎么服气?”
“凤凰会在这里住下来,等到花开,她能自食其力,当然,你若愿意照顾,我可以领情。等我把花带回来的时候,我们不妨在看看到底是谁对谁错。”
神继续说道。
李鸿河沉默不语。
神带不回那朵花。
这是肯定的。
他能带回来的,只有李天澜的尸体。
李鸿河转过身,平静道:“跟我来。”
他缓缓走出墓地。
神和凤凰一言不发的跟着。
三人再次路过木屋,路过工地,走向了孤山一侧,进入了曾经的青云山地界,随后来到了青云寺的遗址。
青云山崩塌,青云寺覆灭。
但此地在深夜之中仍有星星点点的白雾。
李鸿河的身影在某处停下。
他指了指地面,看着神:“你看到了什么?”
神低头看了一眼,眯起眼睛:“这些许白雾,就是残余的气运?”
“除了白雾,你还能看到别的吗?”
李鸿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平静的问道。
神皱了皱眉。
视线中的白雾很薄,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地面。
地面很平整,空无一物。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李鸿河笑了笑,是那种很嘲讽的笑容。
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如今这种关系,这个笑容中当真是百味杂陈。
“你呢?”
李鸿河看着凤凰:“你看到了什么?”
“我...”
凤凰犹豫了下,看了看神,又看了看地面。
她伸出手指了指地面,轻声道:“这好像是一截根茎...”
根茎?
神挑了挑眉, 他的视线中,地面依旧空荡。
“心术不正,如何得见龙脉?”
李鸿河冷冷道:“你还不懂吗?你看不到龙脉,这朵花,从最开始就与你无关,没有人偏袒什么,我没有,无为也没有。”
神眯起眼睛,看了看凤凰。
凤凰脸色有些苍白,但却点了点头,伸手指着地面,小心翼翼。
神沉默了很长时间。
良久,他才笑了起来。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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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声道:“我看不到又如何?你总能看到的。”
“你觉得我会支持你?”
李鸿河面无表情的看着神。
看着这个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是自己儿子的男人。
“无所谓。”
神平淡道:“李天澜死了,你就只能支持我。”
他缓缓转过身。
“临安是个好地方,我在这里约了人,有人也在这里约了我。”
他向着外界走去:“你们等在这里,等我把花带来就是。”
凤凰下意识的想要跟上去,但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站在了原地,站在了李鸿河面前。
李鸿河看着神离开的背影。
“你成功不了。”
他说道。
神没有回应,继续向前。
李鸿河笑了起来,他的声音逐渐抬高了些许,声线在飘渺的白雾里飘荡着:“你会摔倒在同一个地方。”
他的声音坚决:“两次!”
......
确实有人约了神。
而神也约了别人。
约了神的人将地点定在了临安西湖会所。
于是神也将地点定在了这里,而且是同一个包厢。
两次见面,同一地点,足以说明神的自信。
会所距离孤山并不远,大概三公里。
神踩着约定的时间进入了会所,走进了对方定好了的包厢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