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后,蹲坐在未央庭的石阶上,像个小孩子般,又哭又笑着沉默了许久许久,我也蹲坐在旁,静静地陪着他,看着远处“如初”它们无忧无虑着玩闹,看着初生的小猫崽儿安稳地躲在娘亲怀抱,忧伤了许久。
十年时光,弹指一挥间,却像历了千帆。
如今,我过了及笄,江知栩也早在两年前行了加元礼,我们,却还是容易因往事动容。
也自那时起,前朝春贵妃变成了春太妃,可她仍然痴傻,毕竟韶华已逝,过去的再怎么找补,终归都无法复原了。
想到这时,我手下的画也终于勉勉强强完成,除了记忆中的桂花树,许多地方都不太像。
玲珑端来了香甜的金玉羹,眉头紧蹙着说都乐侯下午就要被问斩了,娘娘还是不去看看他,说上几句话么?
我拿笔的手一怔,摇了摇头。
自爹爹被关押时起,江知栩就时常问我要不要去看看他,可我都回绝了。
也倒不是为将大义灭亲的举动贯彻到底,是因心中别扭,是因直到今日,我都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讲话。
我们的父女情,好像早就陌生如斯,我怕我去看他,只会给他添堵,也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心防,承受不住。
常人都说相见不如怀念,大概就是此意吧。
我就这样将自己关在椒房殿中,直到午时、未时、申时、酉时……直到世间再无沈左将军、再无都乐侯,再无昔日位高权重、如日中天的沈家。
戌时,有女官拜见,带来一个嵌着珍珠绿松石的精致妆奁,那妆奁圆敦敦的,上面的珐琅彩有些旧,但依然好看。
她说,这是一直未开口的都乐侯,在即将被押赴刑场前,哭跪着求侍卫转交皇后娘娘的。
我颤抖着接过来,那妆奁依然是小时候的模样,打开来,里面有我幼时攒下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不多,却满满当当的。
一角,还藏着一幅小小的画像。
我抖着手打开,那画像中,是幼时的我,扎着两个小羊角,正咧着嘴笑。
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精心伪装好的狠心与防线,眼泪又决了堤……
哎,我可真是……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