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
怎会不累呢?
我都忘了,我一个人究竟走了多久。
好像一辈子那么长。
我掐指来数,才明白,是五十年啊,我竟一个人,在那宫中,茫茫然待了五十年。
待到儿女都有了青丝,皇孙皇孙女们都成了美满的家室,待到盛世依旧,时光不负。
一切都好。
唯有,他不在。
我可真能熬,对不对?
我于是背着身,也不知为何,骄傲得像个鹌鹑,仰着头倔强道:“可你看到了么,你期盼的海清河晏,我替你做到了,我棒不棒?”
棒不棒?
我以为,我的少年会开心,他会夸我的对不对?
可他怎好似哭了呢?
我听到他的哽咽了。
然后,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就那般小心地从背后揽住我,久违的,深情的,可话语间,却止不住的哽咽:“我知道,我看得到,看得到,所以对不起,对不起,早儿,对不起……”
他……在说些什么啊?
他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
他幼时的难我都知道,他少年的挣扎我也知道,他青年时究竟被病疾拖到如何羸弱,我也知道……
有什么好抱歉的呢?
有……什么好抱歉的呢?
“没关系啊,没关系啊……”我呐呐着,不知为何,本该喜庆的时刻,自己的眸中也悄然染了泪。
我的少年,你不必抱歉。
我其实,也不是没有怨过你,我怨过你初见时那般冷漠,我怨过你罚我抄那么些乏味可陈的经书,我怨过在最依赖你时你娶了那许多莺莺燕燕,我怨过你不得不下那沉重的旨意,我也怨过你那么早抛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