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庄高羡授首以来,整个庄国迎来战略上的大转折,中止了全面扩张的步伐。
庄国国力是必然不如先前的,但少了四面边衅,军队专注于守关,新生的庄廷尽心于国家建设,新政之下,百姓的压力确实是大大减轻。
当然,幸福是有实感的。庄高羡当朝之时,国家也是一天好过一天。新朝与旧朝要体现差别,还得是在兽巢制度上。
而它的改革,并不顺利。
改革凝聚的民心,一时还不能体现意义。但开脉丹产量的骤减,是直观地自削了国家的战争潜力。
他们是采用境内分区的政策,用优渥的条件让人自愿选择是否生活在巢区。但无论条件多么丰厚,人们都普遍不愿意面对危险。
总有些人不得不迁往巢区,也因此渐而代表了社会底层。巢区居民和非巢区居民,渐渐产生分化,加剧了社会矛盾……而要缓解这种矛盾,目前来说最有效的做法,就是削减兽巢。
新政施行这么久,才迎来矛盾的爆发,已是黎剑秋他们极力挽救的结果。
事实证明新庄朝廷的政策虽是经过反复斟酌,仍然过于理想化。
理想因为过于理想,而被现实磋磨,这亦是现实的模样。
迄今为止新庄的兽巢是在逐渐衰减的,境内百姓生活是安稳了,对外的声音却越来越弱,三两年还看不太出来,因为当初的军队都还在巅峰。但等个十年八年,很可能就看到断崖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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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间是有不少批评声音的。
诸如“崽卖爷田不心疼”,已算不得难听。“国贼”之说,也偶有提起。
“这几年的实践至少证明了一件事。”黎剑秋道:“解决不了开脉丹的问题,一切就都是细枝末节,怎么修剪都于事无补。免不了一朝根朽树老。”
“那怎么办呢?总不能放弃吧?”杜野虎夹一块红烧肉,扒了一大口米饭,咕哝着道:“总要再试试。”
黎剑秋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来,笑了笑:“当然,天还没亮呢。”
年轻的掌权者们以“启明”为国号,但天边熹微尚早。
路长夜深,又是一年。
……
……
“又三更!”
“倚红偎翠非年少,是昔日少年心不老。”
“欲叫甚么染鹤发,是章华月、云梦柳、郢城花……”
戏台上唱词咿呀。
戏院中坐满了人。
一位面容端丽的女冠,缓缓走进过道里。
明明十分拥挤的戏院,她所行之处,总能出现缝隙。就这样目标明确地走到了倒数第三排的位置,继续往里走,最终在白发男子旁边坐下了——此处本也没有空位,但在她走来的时候,就已经出现。
“认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女冠左右打量着嘈杂的环境,语气随意。
白发男子淡淡地说道:“天下真人算力第一当面,世上还有你不能想到的事情吗?”
自余北斗死后,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自他晋级衍道那一刻起——天下真人算力第一的名头,就已经换人,落在天机真人任秋离的身上。
来者正是任秋离。
“在这新春佳节,大年初一,你一个人跑到楚国大城的戏院里,挤在人堆中听戏——”她啧了两声:“真的很像那种老无所依的孤寡老人。”
“是吗?”白发披肩的陆霜河淡声道。
“到底是易胜锋的死,让你感到孤单了吗?”任秋离问。
陆霜河静静看着戏台,甚至不去否认。当然也绝无可能同意。
“好吧。”任秋离颇感无趣地道:“是我这个做师伯的比较难以忘怀,他跟着我的时间比跟你多。”
“这不是时间的问题。”陆霜河淡淡地道:“情之一字本就不必,你更不必记得一个无情的人。”
易胜锋是极似陆霜河的人,到现在任秋离也不知,自己偏爱这个师侄,是否因为那如出一辙的无情。
卦师都是智者,唯独难以自测。
最后她问道:“天地红尘藏杀念,你要这样养自己的剑。那个人真的带给你这么大的压力吗?”
“无关于他。”陆霜河平静地道:“只是对于我自己的那一刻,我必须要用最强的状态来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