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容北书艰难出声,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在他心里翻滚,汹涌到喉咙堵住。
容北书喉结滚了滚,顿了几息才能继续开口:“……该让他安息了”
容北书的话虽听着有些冷血,可若再不放手,蒙梓岳的身体会逐渐僵硬。
在这般肮脏的环境里,于满地鲜血之上强留他,何尝不是对死者的不敬。
其实,墨玖安也明白。
她知道,自己已无力将他从死亡的深渊中拉回。
但她不甘心。
不甘心蒙梓岳大好年华。
她恨。
恨天妒英才,恨自己什么都没能为他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她恨她自己,又一次害死了亲人。
也许璇幽说得对,墨玖安确实会给身边人带来劫难。
她是不祥的,她就该待在幽戮那个地狱。
她就适合那里……
璇幽……
还真是好久没想起的名字了。
曾经的幽戮首领,墨玖安的师父,一个恐怖如斯的女人,璇幽。
墨玖安眼睛酸疼,她闭上眼,依旧没有放开蒙梓岳。
悦焉张了张嘴,可不知如何安慰。
叫公主节哀吗?
悦焉她自己都无法承受蒙梓岳的死,更何况公主呢?
所以悦焉只能竭尽全力克制自己,把悲痛的哭声尽数压在喉咙里。
容北书默默注视着墨玖安。
此刻的墨玖安显得越平静,容北书便越心疼。
因为,他懂她。
他知道她现在有多悲痛,他知道她定会自责。
同时,他害怕她会想起从前,想起她的母亲。
即使害怕,他也不想打扰她。
因为这种时候,安慰的话并不合时宜,容北书能做的,就是安静的陪着她。
“我…”,墨玖安的声音哑的有些厉害,她咽了咽唾沫,才道:“我需要…”
她主动开口,容北书急忙凑近了些,轻声问:“公主需要什么?”
墨玖安慢慢抬手,轻轻握住了蒙梓岳背上的一支箭,“干净的布”
容北书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袍,可整片衣摆早已染上了泥土和血迹。
他又快速查看四周,视线触及陆川时猛地停住。
陆川反应很快,二话不说直接拔刀,果断割下自己干净的衣摆,然后上前一步半跪下来,朝容北书双手奉上。
容北书接过,将布摊开,悦焉抓住了一端,容北书则抓着另一端。
第一支箭,一点一点地抽离蒙梓岳的身体。
墨玖安眉心紧蹙,生怕弄疼了他,动作格外小心。
箭抽离肉体时会发出一声声闷响,每拔出一支,墨玖安的心就刺痛一次。
就这样,一支接着一支,带着他鲜血的箭矢,足足二十八支,尽数被取出。
不远处静待的一众禁军,接收到容北书做出的手势后,便轻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蒙梓岳。
突如其来的温差让墨玖安一激灵,她慌忙伸手试图拉住蒙梓岳,可她的手背被另一只温暖的掌心包裹住。
墨玖安任由容北书拉回她的手,而她自己依旧愣坐在原地,目光一直跟随蒙梓岳。
容北书先是上下左右看了好几眼,查看她是否受伤,随即反手捏住她手腕,探她的脉象。
她的身体有虚脱的迹象,急火攻心,痛心入骨,若再不发泄出来,恐怕会再次让她体内的毒失衡,有生命危险。
墨玖安气机郁滞,经络阻断,容北书打算施针帮她逼出那口淤血。
可他刚命陆川递针包,指腹的触觉倏尔消失,原来是墨玖安突然抽了出手。
她欲起身,容北书赶忙扶她,“公主郁结于心,需立刻施针疏…”
“是冯关仁”
容北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墨玖安打断。
“什么?”
“我看见了……”墨玖安的声音很轻,似是自言自语。
容北书瞧见她略微涣散的瞳孔,这是晕厥的前兆,可她依旧固执地推开了他。
她的神情显得有些木讷,她一遍遍呢喃着冯关仁的名字,从陆川的手里抢走了那二十八支箭,然后,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下,迈出了虚弱的步伐。
“冯关仁……是……冯关仁……”
随着墨玖安走近,她对面的一众禁军默默退到两边,让出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