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夜十五却只看向远方说:“人世如苦海,众生皆有苦,便是他曾苦,也不该为他草菅人命的理由。”
六儿下意识地看了看夜十五,这一刻,也不知怎的,眼前这位十五王嗣的身影竟好似与他家妻主重叠。
妻主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而江斯蘅说:“草菅人命?何止?因那蓝劲尧而死的何其多?可不仅仅只有那些妻主娘子而已。”
单是他们所知道的,蓝巾党于燕州各地肆虐,此前单是死在那些蓝巾党手中的妻主娘子就已有千余之数,这还不包括一些无辜被牵连的平民百姓,以及那些妻主娘子的父母、家人、夫侍,子嗣……
而蓝巾党内部当然也曾折损过一些人手。
“我不懂那些大道理,我只知不对就是不对!路都是人走的,若是打开天牢问一问那些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十个里头九个有悲惨,大伙儿全都不幸过,可那不幸从不耽误行刑问斩。”
与妻主相处越久,他们这些人就越能领悟什么是“法”,而所谓的律法又为何必须存在。
律法维护的从不是强者,而是为弱小发声,否则若人人皆如蓝劲尧,天下早已乱了套。
当然江斯蘅也得承认,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手上亦沾染人命,此前曾种下许多因,若他日结出一个果,那他也没必要怨天尤人。
只是他也忍不住想,若他早些遇见妻主,是否人生能有所不同?
当然这种想法也仅仅是从心中一闪而逝,他向来不擅长思考这些太过深刻的东西。
此刻他看向六儿问:“何时动手?”
六儿思忖片刻,旋即才说,“今夜丑时。”
子时乃是午夜,夜深人静,但丑时已是后半夜,守卫也更容易疲乏,更方便他们钻漏子。
不论如何六儿想把今夜的伤亡压缩至最低。
只是当他看向前方那片山寨时,心里也仿佛多了些明悟。
成大事者多是冷硬心肠,可那份冷硬从不是对人命的蔑视,而是在以杀止杀,是为扞卫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