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在遥远的“大本钟”钟塔尖端,菲勒蒙抵达了庄园。
层层叠叠的阴云曾如凝固的血液般沉重地压迫着城市,此刻却已撕裂开来,火烧般的天空景象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
云层之间,一道桥梁般的红线横亘天际。
菲勒蒙略一思索,便明白那是太阳划过的黄道,耀眼的光辉仿佛灼伤了天空,留下了一道醒目的伤痕。
……
宣告着冬日结束的虫鸣声戛然而止,如同坏掉的八音盒般沉寂。并非真的停止,而是周围已经没有任何虫子可以鸣叫了。
弗兰克庄园荒凉的花园不知何故只生长着荆棘,连一只小小的虫子也无法栖息。
“您来了,我一直在等候。”出来迎接的老管家引领着菲勒蒙走进了庄园。
庄园深处传来孩童的笑声,这里有五个孩子,菲勒蒙分辨不出是谁。
“老爷在仓库里。”老管家低声说道。
“仓库?是花园里的那个吗?”
“不,那也是仓库,不过只存放园艺用品。”
菲勒蒙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盖着布的汽车也被归类为园艺用品,但他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三楼还有一个仓库房间。”
“这样啊。”
菲勒蒙来过庄园许多次,却对庄园的结构知之甚少,三楼有仓库也是他第一次听说。
“那里也不是唯一的仓库。”
“是吗?”
“那里只存放老爷的标本,这是老爷的吩咐。”
老管家的话让菲勒蒙依稀回忆起了庄园昔日的面貌。
“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个地方。”
大学时代,在弗兰克伯爵失踪之前,菲勒蒙曾跟随亚瑟来过庄园几次。
那时的庄园与今日的景象天差地别,繁花似锦的花园里有一个永不干涸的喷泉,还有六名专职园丁。每次来访,都能看到不同的花卉树木,五彩缤纷,争奇斗艳,花香引来无数蝴蝶,宛如一场盛大的博览会。
如今这里成了无人问津的郊外荒地,但在那时,这里无疑是伦敦的中心。
庄园以其巨大的吸引力吸引着城市,直到弗兰克伯爵失踪之前,每年城市都向庄园靠近数米,这绝非虚言。
菲勒蒙每次到访庄园,都受到极其隆重的款待,让他一度误以为自己是某个异国隐匿的皇室成员。在这种飘飘然的感觉中,在报纸上才能看到的欧洲名流如同邻里般与他攀谈,更让他觉得这种错觉并非毫无根据。
然而,只有一个人,仿佛与他身处不同的世界,那便是弗兰克伯爵。
找到伯爵并不难,他总是出现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但想要在簇拥的人群中看清他的面容却并非易事。
因此,在几次拜访中,菲勒蒙别说与伯爵交谈,就连他的面容也未曾见过。
除了他最后一次到访庄园的那天。
“制作标本是他的爱好,不是吗?”
老管家没有回答。
菲勒蒙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对他而言,那是回忆,但对老管家来说,弗兰克伯爵只会让他想起不堪回首的虐待往事。
菲勒蒙从未想过,伯爵会有如此丑陋的一面。那时,弗兰克伯爵在他眼中只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那最后一天,菲勒蒙喝得酩酊大醉,直到黎明才醒来。他去厨房喝水时,在走廊里遇到了一个人。
走廊昏暗,即便光线充足,菲勒蒙也未必能认出他就是弗兰克伯爵,因为他与菲勒蒙的想象截然不同。
白手起家建立弗兰克家族的魔法师,创造无数奇迹的救世主,资本时代的最后一位浪漫主义者,天才,疯子,甚至是恶魔!
拥有如此多称号的男人,只是一个比实际年龄看起来更老,更加疲惫的老人。画像中威风凛凛的胡须,实际上比猪鬃搓成的刷子还要粗糙。
“你是?”男人问道。语气平淡,菲勒蒙下意识地回答:
“菲勒蒙。”
“赫伯特?赫伯特男爵?”
菲勒蒙没想到会在庄园里遇到认识父亲的人,他惊讶地点了点头。
“您认识我父亲?”
“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那个年代,这是个耳熟能详的名字。男爵身体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