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二浪哽咽着说:“哥,别说了,听你咳嗽得这么厉害,咱眼下最重要的是看病,钱不够,俺给凑,俺这就动身去你那儿!”
薄嘴皮儿最关心的是自己那点积蓄,急忙说:“看把你急的,如今元月是大款,有啥大病治不了的?用得着你那么着急吗?咱攒下的那点钱,还等着供孩子们念书哩!大哥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元月比咱强百倍,紧他们还能紧你?”
“啪!”,金二浪狠狠给了薄嘴皮儿一个嘴巴子,骂道:“日你娘的,你这张臭嘴,就是欠揍!再胡说八道,看老子不勒死你!”
薄嘴皮儿自从那年在汾西老家与在外游荡的金二浪邂逅,不知看上了金二浪哪一点,糊里糊涂地就爱上了这个光给她家干活儿,不嫌脏不嫌累不要工钱不多说话的青年人。金二浪比当年金大浪追仇月鲜更有耐心,更懂得体贴女性,把个薄嘴皮儿耍弄的心花怒放,伊甸园的禁果被他们偷吃了,本来说好了当上门女婿的,婚事未操办,薄嘴皮儿的肚子却一天天鼓起来,这在当地,未婚先孕,是件丢丑事,金二浪要带着遮不住丑的薄嘴皮儿回老家坐月子,薄嘴皮儿也愿意跟着他回去认认门儿,从此,一去不返,她成了金家的儿媳妇,接着生孩子、坐月子、料理家务,相夫教子,生活就这么一天天过来了。她认识了金家所有的人,也认识了村里不少人,她深信金家在这一亩三分地儿上的势力,她满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现实生活,对金二浪的为人处世虽然不满意,但是生米已成熟饭,爹娘来信骂她不孝,金二浪不放她回娘家,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况且金二浪是真的离不开她,即使受点委屈,他也不愿意让娘家人知道,为了几个可爱的孩子,擦把眼泪,揉揉肠子,也就不声不响地过去了。
今儿个金二浪因为大哥看病,对她施暴,打得她嘴巴火辣辣的疼,她真有点受不了,捂着脸大哭起来:“俺一个人孤苦伶仃跟着你来到这地方,为你们金家生儿育女,操劳了半辈子,落下个挨打受气的结果,俺不再伺候你们了!俺这就回娘家去!”她一边啼哭,一边收拾行装。
金二浪后悔自己下手重了,但他不愿意对女人说软话,反而拿硬话威胁薄嘴皮儿:“日你娘的,走吧!你头前一走,老子就把这几间雀笼子放火烧了!让你回来连个窝也没有!不信?你试试看!”
薄嘴皮儿说走,其实是在诈唬男人,只要金二浪说句软话,他可真不愿离开这个自己经营了半辈子的家,因为这个家有她心爱的儿女,有个能闹钱的男人,还有他们共同积累的所有财产。金二浪用烧房子恫吓她,她真生气了,她想让金二浪尝尝没有老婆一日三餐伺候着的滋味。她悄悄叮嘱儿子苗苗:“知道娘的手机号吗?记住了,有啥事给娘打电话,噢!娘去你姥姥家散散心去!”薄嘴皮儿眼眶里噙满泪水,她赶紧掉过脸去,抹了一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抓起那个准备好的旅行包儿,毅然走出那个熟悉的家门。
金二浪在家里是皇上,他说出的话就是圣旨,没有人敢逆旨行事。也没有收回成命的先例。女人今儿个真敢离他而去,这是他始料不及的。尴尬、震惊、无奈、生气,暴跳如雷,他不能在关键时候认怂服输,他要维护自己的尊严,他要让不听话的女人知道,他是个说得出就做得出、言必行、行必果的男子汉大丈夫!“娘的,这娘们儿,竟敢来真的!”他那刀条脸紫涨起来,咬牙切齿,五官挪位,跨进爹娘留下的那间小厨房内,用打火机点着了落满油渍的破窗帘儿,一股浓烟夹着火苗儿从窗口窜了出来,呛得他鼻涕眼泪都下来了。眼看火势蔓延开来,他紧张起来了,他想救火,但又不愿意在孩子们面前跌了份儿,嘴里吼叫:“娘的,烧吧!烧吧!把老人们留下的这点家当都烧光了吧!俺就是个不孝敬的混蛋啊!”
苗苗见爹把爷爷留下的房子点着了,马上给薄嘴皮儿打电话:“娘呀,快回来吧,俺爹真的把房子点着了!”
刚在车厢内找着座位的薄嘴皮儿,接到电话,大吃一惊,“娘呀,金二浪真是啥事都能干得出来啊!别把俺攒下的几万块全烧了呀!”他心急火燎地大声喊叫:“火车!快停下来!俺要下车!”
她的喊叫引起车厢内乘客的一片笑声。一位健谈的老大爷笑着说:“这辈子俺是第二次听见叫火车停下的笑话了!第一次是初解放那会儿,有位山沟沟里出来的农村干部,平常发号施令惯了,认为谁也得听他的指挥命令,一次进县城开会,他没赶上刚刚开动的火车,心里着急,就向火车边追边大喊:‘火车!火车!你给俺站住!俺是要进城开会的干部!’,嗨嗨,火车能听他的吗?他还埋怨火车不听话,不尊重领导干部,无组织、无纪律,应该受到处分!你们说多逗笑!今儿个,俺又碰上这种事,真是笑掉大牙哩!哈哈哈哈……!”
薄嘴皮儿被人们笑的低下头来说:“唉!真个是淹死河里的,笑死岸边的!俺们家失了火了!俺急糊涂了,才,这有啥好笑的?”
那位老大爷马上收敛起笑容,关切地说声“对不起!快,快到站了,门口的,让一让!让她快下车吧!”
当薄嘴皮儿心急火燎地跳下火车,急急忙忙跳上一辆三轮摩托车,赶回昂首村,跑进自家院子时,两间小房子已经化为灰烬了。苗苗说:“多亏邻居们帮忙,大火没有蔓延到新盖的大房子,多危险呀!”
薄嘴皮儿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哭起来:“娘呀!俺这辈子算是被捆在这儿了!真挪不了窝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