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夜凉风起,煽动满庭芳。
正值初夏,要热不热之交,院里的花儿香顺着纱窗,闯进了屋子。
屋里的俩人不仅无关风月,甚至异常沉重。
窗下的床榻上,倚着个晾着半条臂膀的男子,正被他身前的小姑姑攥着手腕、倒药酒。
他糯白的皮肉跟腐烂了一样,前两日的脓疮倒是破了,却留下暗红渗血、如同皲裂的痂皮。倒上药酒一沙,都直冒泡沫和脓血。
而四侄子都可怜成这样了,也只是紧皱眉头,纤长浓密的鸦羽长睫微微垂着,顶多是眨两下乌黑锃亮的眼睛,愣是一声没吭,颇有关公刮骨疗毒的气魄、壮烈之感。
主要原因是生闷气呢。
因着前两天的不重视,他这病情并未好转,四侄子又遮遮掩掩的,不肯让姑姑瞧自己身上,才拖到今日险些臭了,才被小姑娘发觉。
高长恭刚才是被小姑姑摁着,褪下了半边大袖襦的袖子,险些要给两边都堆到腰间了。面对如此冒犯,病重到浑身脱力的他,居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任她摆弄!
他臊的紧闭双眼,但因脸上黑乎乎的痂皮,就只能瞧见胭红如云霞的耳根,疼感都挡不住。
想他高长恭,自十八岁发家从戎,便鲜有这种不披战甲、不宿军旅的闲懒时日了,而他居然用来窝在屋里养病?
区区卧床两日,他便痛苦不堪,每天都拿颤巍巍使不上力气的手,抓着军师把英雄迟暮,老骥伏枥的志向和悲愤、都给感慨完了。
可怜他嗓音嘶哑的倾倒肺腑之言,扯的喉咙里血筋儿都快出来了,他家幕僚居然嫌弃他嗓音难听、剌耳朵,还以尚书台公务堆垒为由落荒而逃,把他全权托付给了小表姑!
即便小表姑这位女医师多做少说,照顾得无微不至,连如厕都把溺虎给他端到床边,就差把着他上了;部将弟兄又都聚拢成一圈,生怕他感到孤单,但他还是享受不了这种清闲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