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棺的队伍从亲仁坊东一直走出亲仁坊西坊门,再北上行至务本、崇义、宣阳、平康四坊的中间交汇街口。
今日圣驾至宣阳坊东的何府,若要回宫,必从四坊交汇街口而过。
御驾出行,必已清道,云讼等人只能停在路旁。
几人伏跪在地,云讼捧着屠金灯的牌位,泪流满面,言辞恳切。
“中书令纵其孙何林,掠男霸女、草菅人命。非但咳咳……辱杀余妻屠氏,规脱罪善身,以高楼弃之,伪成自杀;还鬻通县官草结案,今妻骨未寒,杀人贼何林仍咳……漏法外,望圣人为吾妻,诛贼不至枉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剧烈地咳嗽,原本苍白的脸颊因咳嗽而变得通红。
说完一遍他又重复着第二遍,看其架势,势必要等到圣人后他才会停下。
兵卫们有意想将人赶走,但云讼他们并未拦道,于情于理也没有理由阻其直诉。
随着时间推移,见云讼为妻申冤的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看热闹的百姓。
邀车驾这种场景许久没见,他们实在觉得稀奇。
这头热闹得很,何府内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池中的金莲开得正盛,金光刺眼,不似凡物。
“好好好!”圣人见之大喜,他问身旁的李衡子,“法师,祥瑞现世,不知此劫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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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衡子拂尘一打,掐指一算:“祥瑞留世七日,七日之内若金莲枯败,则降世失败,到时天命已成,不可更改。”
没想到还得再等上七日,圣人提议:“可能将金莲移回宫中小心护养?”
李衡子摇头:“因果掺杂,不可。”
圣人黯然:“也罢。”
他转头吩咐何牧:“何卿,你务必小心护好金莲,七日内金莲无事,你便是大齐的有功之臣;若金莲枯败,朕拿你是问!”
何牧并不知李衡子所说的天命之言,只当这道士又在迷惑天子,但又不敢违抗皇命,只不以为意道:“臣遵旨。”
等圣人离开,有下人火急火燎地冲到何牧身前差点将他撞翻。
何牧斥道:“像什么样子!”
下人急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有有有人跪在……跪在圣人回宫的道上,要要要告御状!”
看他结结巴巴的模样,何牧蹙眉:“告就告,你急什么?”
“可可可是那人告的,是是是……”
何牧不耐:“是谁?”
“是,是小郎君!”
“什么!”他听罢一脚将那下人踹翻,“你这贱奴,竟不早说!”
说完就朝御驾离开的方向奔去,徒留下人坐在地上叫苦。
不是相公叫他不要急的嘛!
……
圣驾行至四坊街口停了下来。
此刻街口已围了一大群百姓,见着圣驾至,皆跪伏在地高呼万岁。
唯有一人跪在道旁腰板挺直,身披孝服,怀抱牌位,仍一字一句高声叙述着何林的罪行。
因已说了许多遍,云讼的声音变得嘶哑,可他声音不停,甚至连声量都只比最开始小了一些。
武德正斥道:“圣人面前不得喧哗!”
云讼听罢,停了重复的话:“圣人明鉴,草民非是喧哗,而是申冤。”
圣人的声音从车帐中传出:“你可知若邀车驾,上表之事不实,则杖八十?”
云讼叩头:“草民知道。”
“你便不怕?”
云讼语气不见退缩,反而带着势不可挡:“若能为妻申冤,便是死,又有何惧!”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不免动容。
圣人赞道:“很好,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
云讼再拜,将方才在街口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岂料圣人听后却是沉默不已,就在众人都迷惘不知时,圣人喜怒不明的声音传来。
“速召裴简入宫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