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有人来报,说高守忠有请,希望夏王和宋使到府上吃酒。燕丹道:“想必高太尉有了什么好酒。”嵬名思能道:“高太尉一贯心血来潮,不可思议。”张叔夜叹道:“高太尉一定有什么大事,恐怕不止吃酒这般简单。”张明远道:“高太尉才思敏捷,想必酒后吐真言。”
费无极道:“常言道,酒后吐真言,但愿他出口成章,也让我等鉴赏一番。”乾顺眉飞色舞,掷地有声,扬着袖子,喜笑颜开道:“我大夏高爱卿一贯才思敏捷,喜欢附庸风雅。此番怕是为张侍郎等宋使接风洗尘,故而略备家宴,须知我这高爱卿一般可不准备家宴。”张叔夜心中暗笑,一时间乐此不彼,随即道:“原来如此,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张明远笑出声来,道:“高太尉这般,我等自然前往。”“高太尉,这名字,真耳熟。”种浩道:“好似我大宋也有。”种溪乐道:“本来就有,哥哥何必装傻充愣。高俅便是鼎鼎大名的高太尉,他如今掌控大宋殿帅府,可是大权在握,威风凛凛的不得了。”
嵬名白云道:“高俅高太尉,早已在江湖上传得名声显赫了。听说他靠蹴鞠一步登天。宋朝皇帝赵佶也算是牛气冲天,居然把蹴鞠小子抬举成太尉,真可笑。”张叔夜等人脸色煞白,乾顺使个眼色,嵬名白云不再言语。费无极看着乾顺,若有所思道:“不知汉人府邸在西夏何等模样?看看也好。”
听了费无极的话,燕丹心中暗笑,马上解释道:“高守忠大人府邸与京兆府并无不同,我王心怀天下,不会强迫大臣效仿党项风情。”嵬名思能道:“我大夏如日中天,便在于此。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大夏四府、六军司,个个都是全民皆兵,不分男女老少。”
乾顺道:“大夏如日中天,必要与众不同。四府虽小,可气魄不小。尔等想必不能明白。”“何以见得?”
费无极寻思,自己本就知道,种浩昨日在酒楼也说过,但最好借此机会,求证一番,便问道:“不知西夏有哪四府?”种浩一怔,种溪也愣了愣,不知费无极为何装傻充愣,顿时笑而不语。
嵬名白云道:“兴庆府、西平府、西凉府、宣化府。”种溪掰着手指头,当嵬名白云脱口而出时,加以配合,这一幕被众人看到尽皆乐此不彼。
张明远瞅了一眼嵬名白云,故意逗乐道:“岂不效仿我大宋了?”嵬名白云不以为然,拍了一下张明远的胳膊,凶巴巴道:“效仿不假,不过更上一层楼。”乾顺见嵬名白云有些冒昧,便使个眼色,示意她别太淘气,嵬名白云却不睬,依然我行我素。
乾顺便笑了笑,乐道:“白云所言极是,的确如此。我大夏国如今三分天下有其一,仿若三国时代重现一般。如若说辽国如曹魏,我大夏国当如孙吴。”张叔夜听了这话,自然听出些言外之意,就淡淡的道:“《三国志》这本书很好,许多人都爱看。你西夏孜孜以求,我如何不知?只是这本书,轻易买不到的。东京瓦肆里说书人时常说三分,焦彦坚大人恐怕也去听过。西夏自比孙吴,恐怕不妥。”乾顺道:“反正我大夏国不愿成为刘玄德的西蜀,如此窝囊废,为人不齿。”不觉挑了挑眉毛,傲气十足。
张明远道:“一个卖草鞋的做了皇帝,还叫做窝囊废?”乾顺无言以对。张叔夜道:“想必这‘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也来自我中原大唐王之涣,是也不是?”听了这话,嵬名白云眼珠子睁得大大的,欲言又止。
“不愧大宋能言善辩第一人也。”乾顺心中虽有不悦,可也不好直说,又见嵬名白云不懂礼数,便拽了拽她的胳膊,点点头,顿时喜笑颜开。
嵬名白云却撅撅嘴,闷闷不乐,不以为然。种溪见状做个鬼脸,嵬名白云气得用拳头朝种溪的后背敲了敲,咚咚作响。种溪也不生气,笑的咯咯作响。二人如此嬉闹本不成体统,但乾顺却喜上眉梢,不知是何用意。见乾顺如此默许,嵬名白云越发淘气,和种溪逗闹的没大没小,没完没了。种溪一脸委屈,却也无可奈何,哪里知道党项女子如此热情奔放,令人猝不及防。
片刻,乾顺、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嵬名白云等人辞别燕丹、嵬名思能,离开承天寺,往高守忠府邸而去,那承天寺塔仍然昂首挺立,令人好生敬畏。一路而来,但见兴庆府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波光粼粼,景色优美。
许多党项人家,皆穿梭于街头巷尾,人人喜气洋洋,如春风拂面。许多书院学子在书社看书,人头攒动,好不热闹。郎朗读书声,此起彼伏。摇头晃脑时,之乎者也。也是汉学中原人的气度不凡,令党项人拜服,自然也学的有模有样,而且津津乐道,甚为着迷。
那党项人家,坐在街边茶肆,喝茶对诗,惹得张叔夜等人也诗兴大发,不过碍于乾顺的情面,不好太过招摇,便按耐下来,不去出风头。乾顺见张叔夜等人驻足观看,示意他们去参与其中,但张叔夜摇摇头,乾顺便引众前行,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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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高守忠大人府邸?”张叔夜下了马车,惊叹不已。乾顺笑道:“张大人以为如何?”张叔夜叹道:“果然似曾相识。”只见两头石狮子端坐于前,红色大门,二层小楼,一派中原风范。费无极道:“京兆府比比皆是,果然似曾相识。”“这大门和石狮子,恐怕不逊与东京高太尉府邸。”张明远叹道。
种浩道:“我看更上一层楼。”种溪道:“都是高太尉,自然高高在上,令人不敢高攀。”乾顺道:“那倒不然,我大夏高太尉可是正人君子,非溜须拍马,只会蹴鞠玩耍之徒。”张叔夜等人并不生气,毕竟那高俅的确如此。“如何又是两个高太尉比来比去?”嵬名白云此言一出,众人忍俊不禁。
突然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小厮满面笑容下了台阶抵达马车前。高守忠在丫鬟陪同下也探出脑袋,定睛一看,乾顺车驾,顿时喜乐无比,快步抵达乾顺车驾跟前接驾,跪拜道:“我主今日到来,微臣府邸蓬荜生辉,实在高兴。请我王摆驾宅邸后院吃酒,不知圣意如何?”随即起身毕恭毕敬,扶着乾顺下车。乾顺笑道:“张大人,你们以为如何?”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异口同声道:“恭敬不如从命。”
“我王请,诸位请。”乾顺在前,高守忠伴随引路,众人紧随其后,绕过走廊,来到府邸后院,但见亭台楼阁,好似京兆府建筑一般。走不到几步,正在张叔夜等人喜笑颜开之际,费无极、种溪、嵬名白云三人突然发觉了不同寻常之物,马上齐声叹道:“好大灵芝!”众人围观,果然有一只灵芝,硕大模样,在草丛树桩下。
张明远叹道:“实乃神仙之物,世所罕见。”种浩道:“果然如此,难以置信。”高守忠大惊失色,道:“好生奇怪,昨日未见此物,目下就有了。莫不是我王驾到,府邸蓬荜生辉,灵芝才突然长出。”乾顺道:“此灵芝果然与众不同,实乃祥瑞之兆。”嵬名白云道:“灵芝长得好似蘑菇,可灵芝比蘑菇珍贵多了。”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也觉不可思议,尽皆若有所思,面面相觑。
张叔夜叹道:“灵芝乃古有祥瑞之兆。此物性温,味淡,可健脑、消炎、益肾、利尿。没曾料想西夏兴庆府有如此罕见灵芝。”高守忠道:“恭喜我王,贺喜我王,有道是,明君圣主才见灵芝。我王如今就是明君圣主。素闻我主才思敏捷,妙笔生花,不如赋诗一首,实乃千古佳话。”
张明远惊道:“没曾料想,夏王也喜欢舞文弄墨。”费无极道:“夏王何不赋诗,让我等也大开眼界。”种浩、种溪对视而笑,齐声道:“还望夏王赐教。”嵬名白云背着手,昂首挺胸之际威风凛凛,道:“我王陛下文武双全,只是不曾显山露水罢了。你们想领教,也算识时务。”
张叔夜道:“夏王作诗,洗耳恭听。”乾顺昂首挺胸,大手一挥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寡人就献丑了,作《灵芝歌》与诸位酬唱。”此言一出,正要作诗时,忽然有人闯了进来。张叔夜、高守忠、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看时,原来是薛元礼。他对乾顺耳语了一番,乾顺就和高守忠、张叔夜等人辞别,匆匆忙忙离去了,不知所谓何事。张叔夜等人留下来,高守忠与之设宴,宴罢尽皆离去。
下午时分,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和宋使意欲辞别乾顺赶回中原去,但乾顺留住了他们,让他们再留上一日。张叔夜等人不好推却,只好答应下来。嵬名白云得知种溪要走,闷闷不乐,火急火燎去找乾顺,但到了宫门口,又闻西夏礼官焦彦坚说种溪等人被乾顺留住了,便欢喜不已。
在兴庆府大街,走一走,逛一逛,众人流连忘返之际,西夏礼官焦彦坚又来带话,让他们到西夏王宫去。种溪心想要离开西夏了,最好带上礼物送给乾顺和嵬名白云,算作纪念,便抱着一个长盒子,众人皆不知是何物品,种溪也神秘兮兮,一言不发。费无极想抢过来一睹为快,种溪死死抓住,就是不许。
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抵达西夏王宫后,乾顺领他们到自己的御书房去了。嵬名白云也紧随其后。一般说来,皇帝的书房岂是一般臣子可进之处,况且是外使了。但乾顺却与当时其它国家的皇帝不同,他十分好客,又注重接贤纳士,对汉学,尤其是宋朝文化有着超乎想象的兴趣。乾顺与张叔夜且走且谈,张明远等人紧随其后。见种溪抱着长盒子,乾顺回过头蹙眉之际,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和张叔夜谈笑风生开来。西夏礼官焦彦坚在乾顺左右侍候,并不插话。
众人走了进去,张明远才大开眼界,原来这御书房不比宋徽宗御书房差之毫厘,反而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书架上整整齐齐都是书卷、瓷器、笔墨、纸砚、琴棋、书画,样样皆是大宋而来,看上去很是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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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眼一看,众人瞠目结舌,果然有一副唐太宗李世民的画像,悬挂墙上,张明远和费无极回想起来,面面相觑,笑而不语。还记得二人在长安,和种溪的作画师父交谈之际,那老伯曾提及此事,便说过李乾顺对唐太宗尊崇有佳,还悬挂画像,以表缅怀,眼下看到,才确信无疑。
乾顺看着张叔夜等人问道:“李太白与苏东坡,二人谁更厉害?”张叔夜笑道:“在我看来,他们各有千秋。”张明远道:“李太白,乃大唐诗魂,大唐诗仙。”费无极道:“苏东坡,乃我大宋词仙。”种浩道:“李太白可是做了许多诗,既多产又多上乘佳作,名垂青史。听说李太白的剑术也是名扬天下,他也是嗜酒如命。正所谓‘斗酒诗百篇。’”
种溪把长盒子放在桌子上,叹道:“苏东坡也不容小觑,可谓全才。又会作诗,又会作词,又会做菜,又会耕地,又会书法,又会绘画。”伸手比划,神采飞扬。
“你说了六个‘又’字,真好笑。苏东坡我也听说过,是个大才子,可命运多舛,没做过什么大官。被宋朝皇帝老儿一贬再贬,都到儋州那海岛上去了,可惜啊,最终死在路上,未曾落叶归根,实乃一大憾事。”嵬名白云掰着手指头,瞅了瞅长盒子,歪着脑袋看向种溪。二人又是相互做鬼脸,逗闹片刻。西夏礼官焦彦坚盯着种溪和那长盒子,时不时瞄上一眼,就怕其中有何不测。
张叔夜摇摇头,笑了笑:“李太白的诗,苏东坡的词,都要流芳百世。不论他们文武全才也罢,天下奇才也好。让后人记住的,便是唐诗与宋词。而李太白是唐诗,苏东坡是宋词,他们皆当之无愧,无出其右。”
乾顺听后,神情肃穆之际,言道:“所言极是,中原可谓人才济济。读李太白诗,如同在天上人间。读苏东坡词,彷如立于山巅。我党项人要想雄霸天下,也要海纳百川才是。”张叔夜应声道:“想不到西夏国主能有如此见解,令我等佩服不已!”
西夏礼官焦彦坚使个眼色,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也随声附和道:“佩服,佩服!”看着书架上的《论语》、《孟子》、《孙子兵法》、《史记》、《唐史》、《唐诗选集》和《宋词集选》,张叔夜等人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皆露出诧异之色。
乾顺看着张叔夜一怔,不紧不慢之际笑道:“张侍郎,在想什么?”张叔夜环顾四周,缓过神来,淡淡的一笑,忙道:“没想什么,夏王见笑了。看来夏王乃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了。”乾顺摇摇头,笑道:“略知一二,皮毛而已。我党项人立国本不容易,如今三足鼎立,夹缝中求生存。如若不居安思危,卧薪尝胆,枕戈待旦,如何安身立命。”此言一出,众人点了点头,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