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那年春节,我们上路

那是1997年的除夕的凌晨,内布拉斯加的清晨还是黑冷黑冷的,天上还有几颗值夜班的星星,寂寞地眨着眼睛。我和高坤已经起来了,把我们的那辆90年的小福特车塞得满满当当,最后除了我们俩,再容不进一只老鼠。

这是我们的全部家当。我们要在今天出发,到东部康州桥港市(Bridgeport)的学校报到,告别我们住了一年的韦恩小镇实习和体验生活。心里揣着一份激动,一份憧憬,我们忘了困,忘了黑,也忘了冷。

四周全是静悄悄的,小镇还没有醒来。只有我们的车子行驶在路上,两旁是玉米地,晨风吹得沙沙作响,

车灯放出两道白得翟眼的光,照着笔直的乡间小道。先生静静地开车,我想起一年在这个纯朴的小镇清贫又恬静的生活,不禁有点怅然若失。默地在心里说:再见了,韦恩小镇!

开了一个多钟头,到了高速路。我们的睡意早就被凉爽的风吹散了,开始轻松地谈天,我知道,高坤和我都很兴奋。马上要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始一个新的生活,这将是我们到美国以的转折点。正是中国新年,辞旧迎新的时候,我看到新的一页在我们面前展开。望着黑压压的前方,心里有些惶惶的:前面路会是什么样呢?这时又想起了奶奶、父亲,每年春节带给我的温暖。

车子开进爱俄华州,天也渐渐亮了起来。我们已把搬家的淡忧伤渐渐抛开,正兴奋地计划着我们今天的路线进程和将来的算,

突然,我们的车子慢了下来,先生使劲踩油门,不管用,子自管自地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

没油了?不可能!昨晚们刚给它灌的饱饱的。怎么回事?我们俩都没有多长的驾驶经验,看着车子,不明就里。

远远地看到有一个加油站,去问问吧!于是我们合力把车推到路边,甩开大步,向加油站走去。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美国中部的冬天,我们是领教过的,从我们的住所走到学校,十几分钟的路,也冻得我眼珠子仿佛要掉下来。可现在,大概是心里揣着的对未来的兴奋起了作用,我们鼓足勇气向前走。

然而路怎么好像被延长了似的,看着加油站不远,怎么就可望不可及呢!我们正艰难地走着,一辆小车在我们旁边减速,开始我们没有注意,车一直靠着路边慢下来,车里一个男子探出头来,问,你们需要搭车吗?

哦不,我们的车坏了,到加油站去。

来吧,我带你们去!

我们上了车,尽管在来美国前,人们都警告我们不要和陌生人交谈,可在韦恩的一年里,我们感受了许多久违了的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关系,所以我们虽仍有戒备,还是上了车,也因为天太冷了。

一路上,那人不苟言笑,只是问了我们从哪来到哪去。听说我们要开那么远的路,他很严肃地看了我们一眼,那眼神里,我看到佩服。

到了加油站,那里的人听了,建议我们叫三A服务。我们于是打电话,问地址。

那个开车的男子一直陪着我们,直到电话那头说马上就来,他才回到自己的车上。我们谢了他。他仍没有笑容。从衣兜里,他掏出一张名片,又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给我先生,说,这是他单位和家里的电话,如果我们今天有什么问题,他可以帮我们带回韦恩。

从爱俄华州开回内部拉斯加州,这可是不短的距离呀!我们拿了他的名片,望着他远去,心里很感激这萍水相逢拔刀相助的好人。后来车子修好,我们没有再打扰他,可在通往陌生的路上,我们感到了温暖,受到了鼓励。

我们又上路了。

从天亮开到天黑。天上飘起了雪花,翩翩扬扬。

我们想起今天是除夕之夜啊!在这个夜晚,我们多想团聚在父母身边,向长辈拜年,看小孩子磕头拿红包,包着年夜饭的饺子,磕着瓜子,看着中央电台的春节晚会,一起守候新年的钟声敲响。可是,我们此时却在陌生的路上,开往陌生的地方,等待陌生的开始。快12点了,我把一盒录音带推进车上的磁带夹,里面传来熟悉的歌声:“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是啊,这是一个难忘的除夕夜,对我们来说,从没有过这么冷清的节日。

可这又是一个多么令人难以忘怀的夜晚。“新年好!”我和丈夫互相恭喜。

明天是春节啦,到那时我们还在路上,可是。无疑的,那是一个新的,充满希望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