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亦在太湖疏浚工程的范围内,我们总不能只筑海堤和挖湖修堤坝吧?”长孙无忌听出了裴律师语气里不耐烦和淡淡的嘲讽,胸口被堵的憋闷,却又不好发作。到任三天便与一州刺史闹翻,政事堂里那群不当人子的家伙,定会跟着落井下石……
……他不能再予人口实。
裴律师取过旁边的另一个卷轴,展开后压着脾气说道:“黜陟使,五州之中,我们杭州和润州离太湖最远,润州在长江南岸,他们负责引长江水入太湖,帮太湖扩容。我们若是不先修好湖堤,等运河水量变大,再下上场暴雨,杭州就真的成水城泽国了。”
难怪承先说不怕上官事情多,就怕上官不懂行,不懂行其实也好,就怕不懂行还瞎指挥,出了事脖子一缩躲起来,锅都是干活的背。你说你是江南道黜陟使,做的都是掌察所部善恶,举大纲的大事,何必研究所部具体怎么干活的呢?
给别人添堵的行为,别管是谁,都不招人待见。
“律师,某没有别的意思。”长孙无忌只是这几年在政事堂被边缘化,不代表他退步到了听不懂人话的状态,实际上,他的理政能力并不弱。虽然与杜如晦房玄龄相比,他稍微弱了点,但是与杨师道宇文士及相比,他强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萧司马说疏浚工程完毕,将会是太湖熟天下足。某等都是见过经历过战乱的人,更不要说在各种典籍上看到的王朝末年之惨状,饥寒切身,易子而食,静言思之,实怀叹息。太湖熟天下足,那将是何等场景?就算再有寒灾,我们也会有足够底气去应对!”
呃呃呃,那位炀帝想要总往江都跑,难道也是在打江南道的主意?
长孙无忌脸上的表情不像在骗人,可是他真没听过太湖熟天下足……裴律师犹豫片刻,轻轻咳了两声,才低声说道:“辅机,我确实没听过太湖熟天下足,但是萧司马有对我说过,修好海堤和湖堤,杭州将会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至于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还有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又或者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的那些小事,就没必要和长孙无忌说了,他不感兴趣。
“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长孙无忌扶着书案的手有些颤抖,脑海里想到的却是此时长安和洛阳还有扬州的繁华景象。
也许大唐会有越来越多如长安那般繁华的地方……缓缓后退,坐到圈椅之上,长孙无忌又想到了李元婴曾说过的一百零八道大菜,“若是大唐能有一百零八个长安,不……不用长安,便是一百零八个扬州那般繁华……不,也不用一百零八个,只需要有十八个,那将是何等瑰丽之盛世景象!”
裴律师:“……”
十八个扬州府?!阿巴阿巴阿巴,怎么感觉也有点热血上头呢?
……
“十八个扬州府?”李元婴躺在躺椅上嗑着瓜子,嘴角下弯,有些不服气地瞪了眼魏徵的背影。他们打赌长孙无忌什么时候能接受现实,只有魏徵说最多三日……输的多少有些不甘心。“长孙司徒还是太保守了些,我们的目标是……十八个长安!”
如果说没有蛀牙的话,不知道魏徵会不会一个坐不稳,跌落到湖水里?虽然三位大佬里魏徵最年轻,但是也年过耳顺了,落水有危险,就不逗他老人家玩咯。
柔顺乖巧的雅夫人,也就是原倭国公主,现大唐清和郡主,轻轻摇着团扇帮他扇风解暑,不时再喂他块甜瓜,或者绿李,主打温柔小意。
“长孙无忌虽有私心,但大事上面还是不糊涂的。”魏徵手持钓竿,声音有一点点懒散,轻声地说道。“他自幼丧父,跟着高俭没几年,高俭就去了交趾郡,更多的时间是跟陛下同游同学。”
其实,也不能说长孙无忌想法有问题,不论是关陇世家,还是山东士族,又或者地方豪族,他们都更注重家族宗族的利益。寒门不是不在乎,而是家族给不了多少支持,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家庭,只有有限的几口人,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拼出一个人来。
若不是遇到乱世,他会守着那几十亩地,学点算账的本事,最多在县府谋个不入流的吏员职位。若是运气好些,再买上几十亩地,送儿子去某位不知名的先生那里学习,运气再好些,通过明经科考试,谋个九品的职位……如同北山愚公那般,一代代移山不止,一步步往上升。
“……”李元婴刚想问那为何唐俭一副与长孙无忌不熟的样子,又想到那位好(三声)腰的元三娘,还有长孙无忌好(四声)腰的癖好,看来有些不能说的秘密。
话音一转,有些无奈地说道:“魏公,你就不能帮忙劝劝药师公吗?叶法善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