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笙在床边坐下,看着皇帝微蹙的眉,觉得他眼中有什么东西变了:“陛下,您不舒服吗?”
皇帝将目光收回,望向若有所思的兰笙,“没有,只是累了。”
兰笙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皇帝的脸上,“陛下,臣妾曾与一位老师傅学过些按摩的手法,陛下若不嫌弃,可以让臣妾为陛下按摩一番吗?”兰笙拉过皇帝的手,慢慢摩挲着。
“你按吧!”皇帝闭上眼,一股淡淡的香气飘了过来,那不是他经常闻到的熏香味道,虽然陌生,却很怡人。他想知道兰笙打的什么主意,尽管已经不太清醒,他还是想看看这位赵家女儿接下去要做什么。
得到应允,兰笙便伸手抚上皇帝的额头。果不其然,皇帝的太阳穴突突跳地飞快。兰笙想,皇帝的头一定疼极了,否则,他也不会敛了那派温和,仅以只字片语回应。
兰笙不敢叹气,怕皇帝多想,只是驱动手指,在皇帝的额头上轻轻揉按起来。
皇帝以为兰笙会再说点什么,可是头上的纤指轻移重按,着实舒服,他的思绪愈发溃不成军,只觉得一片昏沉之气自心底涌来,便渐渐失去了意识。
揉按了许久,直到皇帝的呼吸均匀低沉下去,兰笙才慢慢收了手。借着烛光看俊逸超凡的皇帝,入睡后也不过如孩童一般安静平和。兰笙扯过被子为皇帝盖好,自己便去外间的榻上休息了。
皇帝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他躺在陌生的床上,孤身一人。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他想起昨晚覆在他额上的柔夷,还有那轻重得当的按压,他闭上眼,还想再睡一会儿,可是他知道,此刻出去已经难免要掀起一场风波,再晚只怕更难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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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下床,皇帝在榻上看到了昨夜本该婉转承恩的女子,她弓着腰弯着腿,蜷缩在薄被下,睡的正酣。“赵家女儿”?!皇帝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前的妾室与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赵梅笙美貌温婉、赵竹笙艳色智慧、赵菊笙明丽灵秀,他是都见过的,因为见过,所以对赵家女儿格外期待,他甚至想着,或许赵家女儿能成为一缕光明,照亮他的寒冷。
可是遴选之日,隔着帘幕,他看到了浓妆艳抹的赵兰笙,笨拙的遭人逼迫、怯懦的曲意逢迎、慌乱的畏首畏尾,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也是赵家女儿。
那一刻,他是恼怒的,恨赵庭远掩玉藏珍,怨赵兰笙不自量力。可是恨归恨、怨归怨,他不过是对美好再减一份期许罢了,该走的路怎样也不能停下来,该冷的心怎样也不会暖起来。
不安从背后涌来,冷意唤醒了兰笙。她伸了胳膊又抻腿,才睁开眼就被一道横在身上的阴影惊得彻底清醒过来,“陛下,您醒了啊?臣妾伺候您梳洗。”
“你怎么不上床去睡?”皇帝见兰笙因为心急差点儿摔倒,就顺手扶了她一把。兰笙站稳后,见皇帝的手还扶在自己的胳膊上,有些窘迫,却又不好推开:“臣妾见陛下睡得沉稳,怕惊动陛下。”
皇帝抬手抚上兰笙的脸颊,勾指划过她的眉眼、鼻尖、嘴角,最终停在单薄的唇上,“睡得好吗?”皇帝压低了略显沙哑的声音,头已微微倾斜过来。
兰笙的心一阵轻颤,眼看皇帝的唇已经要贴上自己的鼻梁了,兰笙一咬牙,扑进了皇帝的怀里。皇帝一愣,就听怀里的人颤声说道:“陛下,今晚还来吗?”
困惑划过心头,皇帝缓缓将兰笙从怀里拉开,他仔细打量着面色涂绯、眉弯如流的女子。
她的紧张是真实的,畏惧是假装的;害羞是真实的,娇弱是假装的;她想知道他晚上来不来是真实的,她流露出想让他来的意思是假装的。
她到底想干什么?继续欲擒故纵?只凭她这慌乱无章的小女儿情态要在一众女人中脱颖而出根本不可能。她还有些什么手段呢?皇帝心中闪过万千思绪,脸上却始终一派闲适惬意的温存模样,“你希望朕过来吗?”
兰笙淡淡笑了:“陛下说过,会顾及到我们每一个人。臣妾不奢求陛下过来,但是臣妾相信,陛下会再来的。”
兰笙很想把皇帝的胳膊甩开,然后告诉他,“快点儿走,我还要去向你的正妻请安,去晚了一定会被人挤兑,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可惜她不能,她只能借机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让自己痛快痛快。
“好,朕若有空便过来。”皇帝终于放开了兰笙,看到兰笙眼中一闪而逝的释然,皇帝心中更添疑惑。
兰笙拉开门刚要说话,就发现门口跪了一大片人。她面色一窘,招呼他们进来服侍皇帝。送走了皇帝,收拾好自己,她连忙赶去紫云宫请安。
不出意料,皇帝夜宿锦织苑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以佟艳儿、孔宁为首的外向派对兰笙一顿挑三拣四,兰笙自认难得做一次主角,便将所有尖酸刻薄之词都承受下来。虽然有点儿委屈,可是想到所有人都得经历这么一遭也就不去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