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石安。”
孟知云不咸不淡地叫了他一声,阻止了他继续扬起手中的棍子。
“哪个叫少爷我…”
孟石安不耐烦地转身,一眼就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孟知云,吓得一哆嗦,连忙问好:“孟…孟小姐…”
“不知令尊可有告知,本小姐喜静。”
孟知云看到孟石安转身后吴知暖紧握的拳头,心头像被微微刺了一下,麻麻的。
“对不起孟小姐,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
往日这个时辰孟知云都出门去了,孟石安以为今日也是如此,便没了分寸。
“卖身契。”
孟知云没给他好脸色,直接绕过孟石安,扶起了吴知暖,将自己的大氅脱下,盖在她身上。
吴知暖下意识抖了一下,防备心让她瞬间僵住了身子,可眼前的人没有丝毫嫌弃,反而轻轻地将她凌乱的碎发拨到耳后,拢好了大氅,拥入怀中。
她拼了命地抬起头,还未来得及记清眼前护住自己的人的模样,便眼前一黑,坠入了这个温暖的怀抱中。
怀中突然多了重量,孟知云心头一紧,赶忙搂住了怀里晕去的人,见孟石安还在装糊涂推脱,冷笑着直接说了句:“把他腿打断,让孟千学带着卖身契来找我!”
应声而动的黑影将孟石安牢牢束住,春桃帮着孟知云扶起吴知暖,说:“小姐,我来吧。”
“不用,你去请个郎中。”
孟知云没有理会在地上挣扎求饶的孟石安,目光落在他的丫鬟上,搂紧了怀里的人,淡淡道:“告诉孟千学,我在东竹阁等他。”
昏暗的房间里,吴知暖看着眼前身姿绰约的女人,拼了命地摇头。
“吴小姐,吴家已经没了,令尊做了不该做的事,已经流放了。”
身着官服的老嬷嬷见惯了被送来的闺阁小姐,大多都是家里人出事被连累了,送来官窑。
“这卖身契已经摆上了,若非有人赎,你只能乖乖听话。”
老嬷嬷叹了口气,语气中虽然带着遗憾,但是脸上的表情不变,就这么随意地将她的名字安排上了官窑中的接待台。
她就像是一块砧板上的肉,随意地被划定了接下来的命运,她拼命地逃跑,拒绝老嬷嬷的安排,不断被鞭打,却从来不喊疼,就连老嬷嬷都不禁感慨,好久没见过这么硬的骨头了。
她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她梦见自己的爹娘,还有府里的张婶和王伯,在梦里,她的爹爹没有做那些事,他们还是那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然后,然后一切就变了,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官兵把她爹爹抓了起来,将她的爹娘和家丁充军流放,她和府里的丫鬟全部进了官窑。
官窑好冷好暗,总是有人想欺负她,没有保护她的爹娘,也没有爱护她的王伯张婶,只有那个讨厌的老嬷嬷,一直欺负她,还有那个用棍子打她的孟石安。
落井下石买了她,然后报以前爹爹拒绝与孟家结亲的仇,他骂她,他打她。
她好疼,好疼。
再然后,再然后是什么呢?
有人来了,她记得,一个清冷的声音喊了孟石安三个字,那个人说她要卖身契。
无数的回忆交缠,疯狂地在她脑海中相互挤压,不知名的痛意传来,让她不自觉地开始挣扎,她好想逃,她不想在官窑,她想回家。
庞杂的回忆里,一道光亮斩破了所有黑暗,将昏暗的官窑击碎,她想抓住那道光亮,伸手往前探,握住,却好像什么都没有。
“别走!”
梦里,吴知暖朝着光亮跑去,呼喊着,直至光亮完全消散。
“你醒了?”
耳边出现的声音让刚睁开双眼的吴知暖有些迷糊,好熟悉的声音。
“郎中说你身子骨很弱,应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用膳了,我让厨房给你熬了点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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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知云坐在床边,见到她醒来,微微松了口气。
吴知暖见到了她后眨了眨眼睛,现下完全清醒,下意识地往另一头缩了缩,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被子。
“别怕,我…”
孟知云刚想说自己不是坏人,便看到了她双眸中的警惕,心像是被烫了一下,语气柔了再柔:“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放心。”
床上的女孩眨了眨眼,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孟知云知晓她心头警惕,也不介怀,只拿过春桃端上的肉粥,轻声问:“喝粥好不好?”
吴知暖盯着她,足足过了半炷香,最终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看到了她眸中的温柔。
“我喂你。”
得了首肯,孟知云笑着将粥放下,小心翼翼地把吴知暖扶起,让她倚在床边,给她拉了拉被子,然后端回了肉粥。
吴知暖没有拒绝,乖巧地喝着孟知云送来的粥,喝着喝着,眼泪便不自觉地滑落。
“怎么哭了?”
孟知云有些紧张,指腹抚过她的脸颊,问:“是不是这粥太烫了?”
吴知暖摇了摇头,试探着伸出了手,在孟知云的手背上画着什么。
孟知云皱了皱眉,耐心地看着她的动作,她说,不烫,很好喝。
“那就好,再喝点儿。”
孟知云心头一颤,她知道为什么吴知暖不说话了,因为她说不了话。
吴知暖摇了摇头,太久没有正经吃过东西,半碗粥下肚已经饱了。
“那我给你擦药。”
孟知云放下粥,取过锦盒,从中拿出了一小罐金疮药,闻着就很是不凡。
吴知暖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
“春桃,你下去,关上门,别让旁人打扰。”
孟知云微微思索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吴知暖心头的顾虑,吩咐妥当后,取过春桃放在一旁的纱巾,束在了自己的双眼上。
吴知暖愣了愣,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仿若看见了梦中的那道光,朝她走来。
上药的过程磕磕绊绊,孟知云惦念着吴知暖方才的犹疑,小心翼翼的试探让吴知暖弯了眼,便轻轻地牵着她的手,带着她。
待上完了药,孟知云起身放回药盒时轻轻地松了口气,耳尖微烫,这是她头一回给人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