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推进五十步,“嗖……”地一声,一支长支凿箭挟着急速的风声射穿了一辆洞车,把后面的金兵穿糖葫芦一般钉在地上,兀自震颤不已,金兵谋克大声疾呼:“宋军牛头弩,快躲,快躲……”喊声未落,又一支长支凿箭“噗”的一声,把金兵谋克射飞出去,身子几乎被射劈成两半,远远的钉在一辆洞车上,余势未消,又将洞车带翻在地。这种大杀器,正是宋军守城利器三弓床弩,弩臂前方是一个牛头状,也唤作牛头弩,赵构对这种武器做了少许改动,增加了棘轮,安装了瞄准设备望山,重要的是,在床身上,安装了可控制上下和左右射界的轴轮,早在龙凤山,就和神臂弓、诸葛弩、陶瓷甲一起,被赵构一起定为四大军事器材改革,那是下了大力气的,就连磁州军器监多年的监正,看到赵构改造的图纸,竟然跪地三叩,惊为天人所造。梁景上任中山,随身带来的,除了近卫亲军,最珍贵的,就是床弩的图纸,赵构知道发生在中山府的故事,他可不希望历史重演一幕悲剧,梁景的重要性,不是一座中山府能比拟的。
经过改动后的床弩,梁景给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弩炮”。在保持了原有的一千步(大约和现在一千五百米)的射程基础上,大大增加了射击精度和速度,同时,减少了发射人数,一具床弩,以前需要四到五个人操作,现在,标准只需三人,危机时,甚至一人就可完成绞弦、装箭、瞄准、发射的操作,当然,精度和速度上,就不能追求完美了。
现在,龙在野调上来增加的三十具弩炮,加上原有的三十具,其密集射击覆盖下,加上精准度大大增加,一轮下来,已经把金兵所有的洞车彻底摧毁,编号“庚子”的弩炮一炮手,就是一炮把金兵谋克射飞的那名炮手,可见,弩炮的精度确实不错。
弩炮重点“照顾”洞车,神臂弓密集覆盖,在宋军层次分明的打击下,金兵的第二波攻击,完全没有越过第一道打击标志线,全部在宋军的远程打击下土崩瓦解,逃回来的,依旧只有一百多人,而且,人人带伤。
连续两次进攻失利,让韶合的脸色发黑,什么时候中山府变得这么难啃了?韶合怒火中烧,上次虽然没有打下中山府,但至少靠上了城墙,甚至有一段时间登上了城头,虽然最后被追杀着撵了下来,但毕竟也算是蹬城了,现在倒好,连着两次攻击,还离着城墙远着呢,就被揍了两次体无完肤,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听到后边“得得得”马蹄声响,韶合回头一看,挞攋已经赶了上来,他望着远处战场倒伏着的遍地尸体,脸色阴沉不定,却没有说别的,开口道:“韶合郎君,攻击不顺吗?”
韶合长出了一口浊气,声音低沉,“没想到,这次的中山府是有备而来,儿郎们死得有点冤啊。”
“你发现了没有,宋军的远程打击,比上次要布置得巧妙,这个梁景,和陈大帅的用兵不是一个套路,咱们得另想法子,先把儿郎们的尸体抢回来再说。”
韶合摆摆手,亲军自去传令,呜呜的号角响起,一个千人白袍队伍出现在刚才的战场,两人抬起死尸,一人背起来就走,配合甚是默契,速度很快,这是专门的收尸队,手法很是专业。宋军好像知道金兵在收尸,倒也没有攻击,双方早有战场惯例,白袍收尸队伍,不在彼此攻击范围,也算是达成的一种共识,正面倒在战场上的,不论是大宋还是大金,都是勇士,都会受到尊重。
战场陷入暂时的安宁,都知道这是酝酿着下一次更大的攻击,宋军在充分利用这个短暂的时间,抢修堵住了城墙的豁口,抓紧时间修葺损坏的器械,救护伤员,第一波守城的人马,喝点热汤,补充一点食物,都知道,真正的恶战,还远远没有到来。
南城城头,周正扶着女儿墙的垛口,往远处张望着,金兵的阵脚没有一丝慌乱,虽然死伤了将近两千人,但丝毫看不出金兵的阵势有一点变动,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再往远处看,金兵炮车阵地人影绰绰,跑来跑去,显然在做着下次攻城的准备。
周正回头大声说道:“于化龙,传令下去,金兵怕是要炮击,留下观察哨,全部躲进防炮洞,告诉苏老三,炮车再后撤五十步。陈道,再检查一次城墙口子,看看堵结实了没有,告诉弟兄们,都机灵着点。”
于化龙和陈道,都是这次一同跟来的近卫首领,现在在周正手下,担任副将。于化龙是赵构手下直属侦察营营长于成龙的弟弟,曾以三三军阵大破北寨十三太保的五行阵,着实杀出了近卫亲军的威风,让周正死皮赖脸的要了过来;陈道曾是东京军器监出身,对器械痴迷,中山府的所有器械改造升级,都经过陈道之手,对守城之术,颇有心得,城内埋伏着的霹雳炮车,就是他的杰作,对这个大家伙的威力,他很有自信。
周正还是有点不放心,他隐隐约约感觉到,金兵的攻击力度,会一个波次强过一个波次。他来到豁口处,陈道指挥着七八个人正在加固,有三口柏木棺材牢牢堵在被轰塌的地方,正好堵住哪个口子,棺材里,盛满了砂石泥土,上面,又横着压着几根房梁木,皆是粗大笔直之材,周正看到这些,心里顿时增加了少许豪气和胆气,这是言博奇、谢诚和中山王家家主王世雄捐出来的寿材,当初是言博奇带了头,一副寿材,不在于值多少钱,在于一种态度,一种誓与中山共存亡的气势。在他的感召下,谢诚和王世雄,也让人抬着棺材上了城,王世雄还放下豪言壮语—“这口棺材,不是番狗的,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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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梁景及时制止,光老百姓的棺材,就能摆满南城墙。梁景第一次心里被深深感动,第一次真正体会到王爷天天挂在嘴边的“人民战争”的真正含义,有了这样的父老乡亲,梁景就敢放言,不要说三天,就是守三年,他梁景依然豪气干云。
周正点点头,陈道做事,贵在认真、仔细,这让周正放心不少,正待夸奖几句,忽然耳边听到“呜呜”的风声逼近,猛然抬头,看见天空中大小不一的石弹破空而来,周正大喊:“炮击,隐蔽!”
周正飞快跑进一处掩蔽部,这是隐藏在女强后边的一座矮小的防炮洞子,上面覆盖着粗木,只要不是巨石直接命中,还是比较能抗,只是空间非常狭小,只能容纳两个人,作为观察哨。周正不放心,都是亲自蹲在里面观察。
透过了望口,看向远处,周正的心里,就像外边呼呼的炮击,心里七上八下,嘴里嘟囔着:“妈的,金狗这是要玩儿命啊。”
漫天飞起的尘烟中,金兵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呐喊着进攻,黑压压的三个千人队,配合着压制性的炮击,同步压了上来,全然不顾不时落在近处的石弹造成的误伤,打头阵的敢死队,推着皮洞子,已经快扑到第二标志区域了,过了这个区域,基本上已经到了近程防御圈,床弩受高低射界的限制,用不上了,只有靠弓箭了,可是,如果真正到了这个距离,金兵弓箭的优势,就会体现出来,虽然是仰射,但金兵弓箭犀利,可真不是吹的。
周正急了,冲身边传令兵喊道:“吹哨子,上城墙。”说完,不顾还在劈头砸下的石头,冲出了掩蔽部,一头扎向了城墙豁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