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准备干掉我之后,独自面对莫利亚和色萨利前来讨伐你兴师问罪之师吗,我的学生?”穆斯瓦尔放下手中的文件不惧年轻的贵族刺向自己咽喉的剑。
此言一出,本应该将撒拉逊男人血溅当场的长剑在这一刻倏然而止。而穆斯瓦尔似笑非笑地看着罗曼努斯脸上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表情,平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一旁的护卫们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穆斯瓦尔大人的生死只在年轻暴怒的贵族一念之间,大厅之中,双方就这样互相对峙着——刚才激烈的搏杀归于这一片令人紧张的寂静里。
良久,罗曼努斯方才把手中对准了穆斯瓦尔的剑放了下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危险到来的毛骨悚然最终战胜了罗曼努斯对眼前撒拉逊男人的憎恶,他知道对方很会操纵人心,但绝不屑于低级的欺骗,既然那样说了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而穆斯瓦尔同时也示意身边的护卫们退下,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学生,说道:“从色萨利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你要不要自己先看看。”说罢,他将原本在手上的那份文件交给了半信半疑的罗曼努斯。
罗曼努斯接过了穆斯瓦尔递来的薄薄的信纸,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上面的一刹那,年轻的贵族面孔上的神情瞬间凝固。
“这怎么可能?”罗曼努斯无法相信地脱口而出。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就是事实。色萨利那边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那些没用的废物搞砸了一切。法拉琴科加夫拉斯的人头此时已经高悬在特里卡拉的城墙上,我们在色萨利嵌进去的钉子已经被别人拔去了。”此时,就算是一直自认掌握一切的穆斯瓦尔脸上也充满了凝重之色。因为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坏消息——仅仅是拿下阿格里尼翁并不足以左右整个南伊庇鲁斯的局势,区区政变不足以威慑住在前线的地方派贵族们。穆斯瓦尔本指望投靠了米哈伊尔皇帝的加夫拉斯家族可以搅浑这潭水,结果他们反而把自己搭进去,掀起了惊天骇浪。
“你刚才说除了色萨利还有莫利亚是什么意思?”从震惊中渐渐回过味来,罗曼努斯忽然想起了刚才撒拉逊人所说的话,听到莫利亚年轻的贵族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而穆斯瓦尔的回答也果然不出他所料。
“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莫利亚的那只小狐狸他来了。”一想到查士丁尼居然插手进来,撒拉逊男人一时间也感到头疼。他们本来企图联合比萨人将其扼杀在伯罗奔尼撒,可是却完全失败,等到他们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一个大麻烦之后,现在的局势已经变得不可收拾。赛萨里安的加夫拉斯家族完全被一网打尽连根拔起,这件事情想想也知道是查士丁尼的手笔。这是不是意味着色萨利的贵族们已经投靠了他,穆斯瓦尔想到这里心底感觉到一阵寒意。
得知了这个消息,罗曼努斯更是完全失态,“这不可能!难道说他不要塞萨洛尼卡了不成?你不是说我父亲他带着军队联合保加尔人进攻马其顿了吗?那为什么这个疯子会出现在色萨利!”浑身发抖的年轻贵族声嘶力竭,几次在查士丁尼手底下吃瘪毫无疑问已经在罗曼努斯的心中埋下了阴影,在这个时候完全爆发了出来。
“那这当然就要问你了!”面对自己学生的质问,穆斯瓦尔一声嗤笑,“我早就已经警告过你了,不要去招惹那只小兽。那何止是莫利亚的狐狸,而是正在成长的幼狮,除了另一头狮子谁也杀不死他。”
“难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成?!”罗曼努斯近乎怨毒地发出一声冷笑,他对查士丁尼的敌意几乎是天然的,自从这个低贱的安纳托利亚人来到阿格里尼翁糟糕的事情便从来没有停止过,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对方在这短短两三年里从底层摸爬滚打一步步居然超越了自己成为了莫利亚的主人,更是在塞萨洛尼卡之战中大放异彩,击杀了拉丁人的主心骨卜尼法斯。各种杂糅的情绪编织在一块,罗曼努斯对查士丁尼的存在近乎偏执,穆斯瓦尔所说的话更加催化了他。
“当然不是,那样你我都活不成。”穆斯瓦尔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说道:“现在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只有两个。一是尽快寻求其他援助,短时间里米哈伊尔陛下的军队必然无法赶到,我们唯一能依赖便是那些热那亚人。拿出府库里面所有的钱买下他们船上的奴隶,发给他们盔甲和兵器。”
“你说什么?你疯了不成!”听到眼前的撒拉逊人居然出这样的主意,愕然的罗曼努斯立即反对道,“怎么能指望热那亚人船上的那些奴隶为我们作战,只怕他们反而会将你我吞噬!”年轻的贵族本来就和狡诈的热那亚人合作不对付,更无法忍受那些市侩船上贩运的信仰长生天的异教徒。
“他们绝不可靠!”罗曼努斯再次强调道。
“可不是异族异教徒就可靠吗?可我记得牧首对你的虔诚赞颂有加。就连引着拉丁十字军去君士坦丁堡的小阿历克塞皇子也在施瓦本拒绝了条顿国王受洗的邀请。忠诚从来不是可靠的,利益长存人心,使人坚定。只需要晓之以利害,用自由和财富来引诱他们,那些蛮族奴隶势必会愿意为我们所用。反而是阿格里尼翁城内的人,倘若他们知道色萨利发生了什么,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想一想吧,失控的暴民会做什么。坐视不管的士兵任由那些愤怒的平民将你裹挟,最后这些天来吃不上面包的爆徒会像君士坦丁堡市民对待安德洛尼卡皇帝一样撕成燕麦片。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穆斯瓦尔嘲弄的低语让本坚决反对的罗曼努斯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