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跟你们说了要留活口的么?”一进寨子,充斥着血腥味的杀戮便已经告诉查士丁尼,阿尔巴尼亚人完全把昨天他嘱咐的话当耳边风了。
“拿下寨子不就行了,山下人!黑灯瞎火的我们上哪去给你抓活口去?”粗声粗气的博格达尼满脸的不在乎,尽管他已经知道面前的查士丁尼身份不凡,可他还是如以前那样的习惯称呼其为山下酋长。
对此,查士丁尼也不在意,他扫视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寨子,显然阿尔纳尼亚人说的虽然轻松,但昨天所经历的无疑是一场血战。米哈伊尔比他预期的要谨慎,在这种地方居然布置了三百人的中队驻扎,能够拿下这里山民们已经超额完成任务,强求他们抓到活口探听虚实也不现实。
正在二人扯皮的时候,人群后面一阵骚乱声音传来,只见占领城寨的青石岗部落山民们押着一名俘虏正朝着这里走来。
望见这一幕,博格达尼咧开嘴一笑,向查士丁尼邀功道:“嘿嘿,这下你总满意了吧,山下人!”
一眼瞧见被五花大绑送上来的俘虏,查士丁尼也有些意外,只能说这个人昨晚没有被阿尔巴尼亚人撕成碎片是真的运气好。
被押上来的俘虏送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双方打了一个照面,查士丁尼和对方都下意识地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是你!”
“你是希米恩?”尽管许久不见,但查士丁尼还是想起了对方,面前的俘虏正是当年他第一次到伊庇鲁斯接待自己的那位将军。双方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他收复科孚岛前往鲁斯尼那的路上。
……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命人打扫完战场,安排一间干净的屋子,查士丁尼款待了被俘虏的希米恩将军。
“我也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查士丁尼……大公阁下。”作为俘虏的希米恩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待遇,神情有些拘谨地说道。
“毕竟也有好长时间没见了。”查士丁尼起身为其斟了一杯酒压惊,走到了窗前微微出神了片刻,忽然问道:“说起来小约翰怎么样,希米恩阁下?我一直没有空过问,他在您身边过得还可好?”刚才短暂的思绪将查士丁尼带到了最初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当时的他和瞎眼的穆兹菲乌斯皇帝逃到了君士坦丁堡结识了反抗军,受人之托将已是孤儿的小约翰带到了伊庇鲁斯与其叔叔也就是面前希米恩相认。尽管双方再无交集,但此刻回想起来也是不禁心有感慨。
而另一边,希米恩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略微平复下心情后,点了点头答复道:“是有好久了,约翰那小子也一直念叨着您,之前他一直嚷着参军,所以我就安排了他进了军队留守在鲁斯尼那,这次并没有跟我过来。”
“这样啊!”得知了之后,查士丁尼点了点头,“那我也下面也就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了。”
听了面前年轻人冷酷的话音,希米恩的心咯噔一下,刚才饮酒腹中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消散。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望向查士丁尼看向窗外的背影,问道:“您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查士丁尼阁下?”
“做什么?”查士丁尼反问道。
不知哪来的勇气,希米恩壮着胆子对查士丁尼说:“反抗米哈伊尔陛下!任谁都知道瞎了眼的穆兹菲乌斯皇帝已经不适合坐在王座上,而作为伊庇鲁斯的诺亚,身上流着杜卡斯血统的米哈伊尔陛下才能挽救整个帝国。”
“是吗,我并不这么认为,什么时候罗马的兴衰全部系于一个人身上的血统了?如果那样的话,当初君士坦丁堡就不会沦陷了。”查士丁尼言语中略带戏谑地反驳道。
“可如果米哈伊尔陛下都不配的话,已经是废人的篡位者穆兹菲乌斯又有什么资格呢?”希米恩不甘心地反问。
查士丁尼却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酒杯,走到对方跟前一脸平静,“你说的没错,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会帮助穆兹菲乌斯陛下复辟,对付米哈伊尔杜卡斯本身只是连带着还一个人情罢了。”摩挲着手指上那枚当初对方送给自己的戒指,查士丁尼没有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如果说最初前往莫利亚的自己还怀着对那位皇帝的感激,现在的查士丁尼已经完全没了原来的那种想法,击败米哈伊尔后吞并全部伊庇鲁斯他会给那个人自由,但显然不可能还政于对方。这不是良心与否的问题,而是成熟的统治者必然的选择。此刻,面前的希米恩竟然还以为他只是为了复辟,不禁令他感觉有些可笑。
而这才从对方的话语中回过味来的伊庇鲁斯将军愣住了半晌,难以置信地望着查士丁尼,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要争夺帝位?!”在希米恩的看来,查士丁尼这样的想法近乎疯狂,须知这几百年来,罗马帝国的皇帝几经更迭,纷争不断,但是穿上紫衣的无不是身世显赫之人,无论杜卡斯还是科穆宁,哪一个家族不是根基深厚。可眼前的查士丁尼,尽管他的确通过莫利亚专制公的身份获得了贵族的认可,可是本质上在大贵族眼里不过是乡下暴发户,毫无底蕴可言,现在却要问鼎皇位,实在太荒唐了。
从对方的反应中,查士丁尼明白了希米恩的想法,这完全在他的预料中。他也不再掩饰什么,“不错。希米恩阁下,你的家族其实也是平民出身,小约翰以前便和我提起过,是你祖父那一辈凭借和保加利亚人作战的军功,才得以晋升军事贵族。所以你应该清楚帝国的弊病在哪里!在这几百年里罗马苦耕劳作的农民受到的只有盘剥压榨,换来的是沉重的赋税和永不平息的战火。真的是上帝抛弃了我们吗?是我们的人民憎恶我们罢了,他们宁肯被突厥人统治,被拉丁人统治,也不愿意为罗马人的身份骄傲。生于紫室之人早已经忘记了先民的教诲,是皇帝回应人民的意愿,他才会得到人民的呼唤,从不是反其道而为之。”
“现在,我想问你,你愿意随我去纠正这一切吗,希米恩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