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乐珺轻轻吐出两个字来:“岑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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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耀公馆,甘棠和区乐珺到的时候,楼下前台见到是她,便直接让两人上了楼。
甘棠到了门口,只敲了一下门,房门就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岑陈,鼻子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见到甘棠他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而像是早知道她要来一般,说了句“来了”,转身就让出路来。
家里只有岑陈一人,室内亮着昏暗的黄光,他径直坐回到沙发上,随意地为两人倒了水,“坐。”
“你知道我们要过来?”甘棠确定道。
岑陈看了一眼区乐珺,又重新转回甘棠,皮笑肉不笑道:“你没这个脑子,但区小姐有,所以总有一天你会过来的,我这里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岑陈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反倒让甘棠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故作强硬道:“那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岑陈嗤笑一声,反问道:“我知道很多,你想知道什么。”
“欧以屾。”甘棠只简短地回道,她总觉得岑陈话里有陷阱,不敢轻易多说。
“那可真是说来话长了。”岑陈有意拖延,往区乐珺身上一瞥,问道:“区小姐知道多少?我给你补充。”
区乐珺四两拨千斤道:“我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岑陈见区乐珺四平八稳地样子,再继续打哑谜也没什么意思,便理了理衣服,正了正坐姿。
“欧以屾的死确实由我一手促成。”岑陈淡淡地掷下了一枚核弹。
甘棠听完一愣,耳边响起了轰鸣声,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也像凝固了一般,世界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半晌后才又恢复了运行,她无措地看着岑陈和区乐珺,半晌才恍惚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岑陈眉眼一挑,冷笑道:“你不该这么惊讶才是,这个欧以屾不是和你认识的那人大相径庭吗?我以为你至少能有一丁点怀疑。”
甘棠见区乐珺没有丝毫惊讶,料她早知道这件事,便问道:“你也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以屾哥出事那天,你去金曲盛典的颁奖礼的时候。”区乐珺如实回答,“我守在他的病房里,然后发现了一些端倪。”
区乐珺看了看岑陈,说道:“他做的很隐蔽,如果我不是从事相关方面的工作,怕是瞧不出来。”
“所以,欧以屾那天晚上根本没有抢救过来?他确确实实死在了手术室里?”甘棠也想明白了,转而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还是说,刺杀真的是甘罗指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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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陈苦笑道:“若真是阿罗指使的,如今他便不会这般对我了,他恼我欺瞒了他,但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他。”
“为了他?”甘棠提高了声量,“为了他杀人?那是欧以屾,帝国的元帅,你做出这种事,到底是为了他好,还是要害死他啊?你为什么这么做?”
甘棠只觉的手脚冰凉,原本不再对欧以屾泛起波澜的心突然疼得她喘不过来气了。
岑陈起身向前,抬手要擒住甘棠的下巴,却半道被区乐珺拦了下来,他轻笑一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有时候我挺恨你的,恨你什么都不知道。”岑陈脸上先是露出了凶恶的表情,旋即又平复下来,自嘲道:“不过想想,你被恨也挺无辜的,你合该什么都不知道。”
区乐珺安抚完甘棠,转而问岑陈:“你的动机是什么?仅仅是因为以屾哥动了要把甘罗踢出局的念头?”
岑陈喝了一口茶,缓缓道:“这只是一个导火索。阿罗还得倚仗于他,所以即便欧以屾露出了獠牙来,阿罗还是打算先与他周旋。但我,有了新的想法。”
“杀了他,然后取代他。”区乐珺陈述道。
岑陈微微一笑:“也可以换一种说法,他的命是我爸给的,我作为儿子,再找他讨回来,怎么能算杀了他呢。”
区乐珺说道:“看来当年还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辛。”
岑陈注视了她片刻,又笑道:“你很对我的胃口,告诉你也无妨。”
“欧以屾早在二十几年前就该死在战场上了,是他运气太好,在一群奄奄一息的人里,只有他注射完实验药剂后活了下来。”岑陈嘲弄地笑着,像是上帝在嘲笑凡人,“可惜救了他的最后也会要了他的命,他活下来并拥有了自愈能力极强的身体,但也同时透支了生命,这一回就算没有我,他的日子也没剩七八年了。”
这倒是区乐珺从来不知道的事,不过这算是高度机密的事,她不知道也合理。
“以屾哥应该有所准备才是。”区乐珺想着以目前欧家的情况,暂代欧以屾的人不少,但能顶替他的人却一个也没有。
“有,我父亲的零号机在准备他生命数字化的事项。”岑陈第一眼见到零的时候便认出了她,这个曾经被当做她母亲诞生的机器人,即便样貌上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但他还是能认出来,因为零的存在,岑陈才顺藤摸瓜地发现了欧以屾身边竟有这么多父亲的痕迹。
欧以屾或许是因为他父亲已经死了,所以才能这么放心地用着父亲留下来的一切,可惜这个疏忽最后成了致命的失误。
没人知道零系统中的后门,但是他知道,透过零,他不仅知道了欧以屾注射过生长因子的事,还知道了翳老板的真实身份,正所谓新仇旧恨一起清算,既然翳老板最大的靠山是欧以屾,那他就把这座靠山毁掉好了。
“零号机掌握的技术不够核心,这几年里一直在进行试验,而我自研出了一套新的系统,既然他想数字延续,我就帮帮他咯。”说罢,岑陈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你什么时候和马家搭上线的?”区乐珺不在意这些,继续问了她心中疑惑的地方,她很确信,当天动手的人是马家派来的。
“很早。”岑陈隐瞒了与马潜的合作,颇为得意道:“欧以屾不是没防过我,只是他没料到我研发出了转码药剂,只要药剂进入身体,就会对镶嵌着生长代码的DNA进行转码,只要短短几分钟,他就不再是不死之身了。”
岑陈无奈地耸耸肩:“可惜他不知道,所以他选择了一贯不要命的打法,只可惜,这一回,他受的伤将不再愈合。”
“马家人想让他死,我就提供了这个方法,但我要的可不是欧以屾消失,所以赶在他死前,抢先一步将他所有的生物信息转化成了电子数据,至于马家人,她们只以为欧以屾不再拥有不死之身,而侥幸活了下来。”岑陈低低地笑着,为自己将两个大贵族玩弄于鼓掌之间而兴奋。
甘棠一直知道岑陈是个心思缜密又偏激的人,但她断没想到他能做出这些事来。
区乐珺冷静地听完岑陈的话,忽而说道:“还有呢?还有什么没说的?以你的性格,不像是会说这么多话的人,如今这般自曝,你应该另有所图。”
“你真聪明。”岑陈倒不吝啬对区乐珺的夸奖,“我说这些是...”
这时,里屋突然传来了小孩的哭声。
岑陈眨了眨眼睛,将玻璃杯放回茶几上,起身往房间走。
甘棠远远瞧见了房间里有架婴儿床,一个才会说话的奶娃娃坐在床上哭,嘴里模糊地喊着“a ba”。
岑陈把她抱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娃娃靠在他的肩上,鼻头和眼尾都哭得红红的,抽抽搭搭地揪着他的衣服,好不可怜。
岑陈抱着孩子走了出来,甘棠一看到女娃娃那张和甘罗小时候极其相似的脸,立刻知道了她是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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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和甘罗谁生的?”甘棠问道。
岑陈回道:“阿罗工作这么忙,自然不能由他来。”
说着岑陈托着宝宝的小屁股,手护着她的脖子,摇晃了一下,小姑娘才止住了哭声,转而带着眼泪咯咯笑着。
岑陈重新坐下,把宝宝放在腿上,小姑娘咬着手指好奇地看着甘棠和区乐珺,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我会告诉你们这些是因为她。”岑陈神色淡淡地,逗着宝宝,像在说一件平常的小事,“零号机和那个数字生命小女孩联手摧毁了我的傀儡,她们保全了欧以屾所有的数据,并移植进了她们预备好的系统中,现在欧以屾自由了,而我,或许会被清算。”
说罢,岑陈把宝宝交到了甘棠的手中,恳求道:“看在她也是阿罗的孩子,替我好好照顾她,这就是我说出这些的理由,作为交换条件。”
小姑娘一离开岑陈的怀抱,小肉手就长长地伸着,要去抱他,可她使了吃奶的劲也没拉到岑陈,急得又哭了起来。
甘棠看着小脸哭得红彤彤的小孩,恍惚间她一会儿想起甘罗小时候,一会儿又想起了安安,心下软得不行,忙抱着她哄了起来。
可是这并不管用,小姑娘不抱到岑陈就止不住哭,甘棠生怕她哭得碱中毒,忙把她交还给岑陈。
“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看好了。”甘棠故作强硬道,“自己家的孩子自己疼,别指望别人,你好好活着就是。”
岑陈仔细打量着甘棠,最后重新哄着孩子。
甘棠愤愤地瞪了岑陈一眼,说道:“你和甘罗既然组建了家庭又有了孩子,你以后如何,还是和甘罗商量去,我会把甘罗叫过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不要祸及孩子。”
甘棠转向区乐珺,说道:“谜底解开了,我们走吧,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
区乐珺瞥了岑陈一眼,没有异议地同甘棠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甘棠情不自禁地掉下了眼泪,她觉得一切的源头似乎在她,因为她和欧以屾的重逢才牵扯出了这些事来。
诚然,欧以屾的宿敌并不是因她而结,他的身体注定活不长久,只是人终有一死,但不能是因她而死的,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手上沾着欧以屾的鲜血。
区乐珺无声地陪着甘棠,她原以为欧以屾出事后为了维持住局面才有了数字生命这一出,也一度以为欧以屾的反常是因为数字永生与真人之间是有差别的,却怎么也没料到这其中还有这些弯弯绕绕。
“姐姐,这些事不怪你。”区乐珺帮甘棠擦着眼泪,“没人会知道发生这样的事。”
“可是、可是,”甘棠啜泣着,“我觉得自己就像他命中的灾星,没有我,他和甘罗就不会搭上线,也不会被岑陈害死,这一切都开端好像都在我身上。”
区乐珺却不认同甘棠的说法,她看得出岑陈早就和马家搭上关系了,没有甘棠的这层裙带关系,以甘罗和岑陈的强强联手,那么故事就不是反目成仇,而是一开始就站在了对立面上。
“姐姐,你别多想,岑陈不是一个会被蒙尘的璞玉,他终有一天会被用来对付以屾哥的。”你只是恰巧成了这条必然性道路上的一个因素,这是余下的话区乐珺没有说出口,她知道甘棠在难过什么。
她亲吻着甘棠的泪眼,说道:“姐姐,事已至此,我们该往前看。”
甘棠泪眼婆娑地看着区乐珺,她不知道这句往前看是什么意思。
“姐姐,现在已然不能补救了,但我们还能补偿。”区乐珺冷静地分析给甘棠听,“既然以屾哥所希望的是维持欧家局面,在欧家下一代长成前撑住欧家的这片天,那作为补偿,我们就协助他完成这个心愿。”
甘棠指了指自己:“我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