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一时之快绝不会对你有利,更不会有利于国家。我请你明白这一点。”
艾格隆一反常态,以非常温和、客气的语气,对埃德蒙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虽然他没有明确表示自己支持这一项联姻提议,但是他话里话外已经明显透露出这个意思了,而以伯爵的智力,自然也能够听得出来。
对于艾格隆来说,眼下他的基业刚刚草创,可谓百废待兴,最重要的就是要维持整个帝国核心领导层的稳固和团结。
维尔福检察官虽然能力极强,但对艾格隆来说并不是什么必需品,就算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法律界有的愿意为了前途而替他充当工具的专家。
但诺瓦蒂埃侯爵和基督山伯爵不一样,一个元老,一个新生代,都是他非常信赖和倚重的手下,而且他们的功劳都十分卓着,几乎都没有替代品,于情于理,艾格隆自然不希望他们互相之间大动干戈。
埃德蒙知道,陛下说的都是对的,从理智上来看,一个拥有无可争议的贵族血统、拥有大笔遗产作为嫁妆的瓦朗蒂娜·德·诺瓦蒂埃小姐,绝对是他最有利的婚姻对象,她可以带给自己太多太多的资源了,甚至足以帮助自己走上帝国的权力之巅,成为塔列朗亲王那样的大人物。
而且陛下的出发点都是站在他的利益上考虑,以陛下的性格和往常的行事作风来说,他能够这样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绝对是极为罕见的殊荣了。
但是,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但是情感上能不能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自从狠狠地报复了唐格拉尔和费尔南之后,他心中淤积的仇恨已经发泄了大半,他也不再如同过去那样近乎疯狂地想要血债血偿了,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自己和维尔福相逢一笑泯恩仇,甚至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岳父。
结果,理智和感情又在他心中产生了剧烈的冲撞,让他心神不定。
他的烦恼非但没有解决,现在随着陛下的暗示表态,反倒是越发让他头疼了。
“陛下,我……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最后,他诚实地给了艾格隆一个回答,“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让这一切就此结束,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把瓦朗蒂娜小姐也牵扯进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做一个丈夫和父亲……”
“最后一点,难道你没跟爱米丽试过吗?我看你们两个不是关系很亲密的吗?”艾格隆反问。
“陛下,我指的不是那个能力!”被艾格隆这么一打岔,伯爵顿时差点绷不住了,连忙为自己辩解,“我的意思是,我……我的人生已经因为那一场灾难而支离破碎,我失去了我的至亲,我的爱人,我的一切……而且被迫忍受了漫长的黑牢,我的精神崩溃过好几次,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已经不再是完整的人了,谁嫁给这样的我,都只会是受苦。”
其实,艾格隆当然是明白埃德蒙所指的意思,他只是想要在这个紧绷的氛围下开个玩笑,舒缓一下气氛而已。
“对这一点,你更不用担心或者自卑了,埃德蒙。”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悠然回答,“我,比你更加家庭破碎,你20岁才失去父亲,我却才刚刚10岁,而且我还失去了母爱和几乎所有一切,难道我因此就不适合成为一家之主了吗?
不,这都是借口,你害怕你的过去,你也因此执迷于自己的过去,你否定自己,是因为你内心还在自卑,你还不敢相信,自己不再是那个不值一提的小水手了!
但事实上,一切都已经变了,你已经是我的心腹宠臣,是帝国的功臣,哪怕抛开这些不谈,仅仅对个人特质而言,你也热忱而且忠诚,你会比99%的男人更像一个丈夫和父亲。这一点我不允许你跟我争辩,因为我看人从来没有走眼过!”
面对艾格隆霸道的夸奖,埃德蒙顿时无话可说了。
不仅仅是因为艾格隆不许他争辩,更是因为艾格隆一直以来的表现,陛下在他心中,确实就是“永远正确”的。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难道真的就是如此?
在两个人相对无言地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又重新开口了。
“正如我刚才所说,埃德蒙,你已经今非昔比了,你是帝国正牌的伯爵,名门贵族之后,你不比任何人卑微,你的道德甚至优于绝大多数人!瓦朗蒂娜就算是个侯爵小姐又怎样?能够有机会嫁给你是她的荣幸,她的余生都应该为此庆幸!
基督山伯爵这个头衔是我封给你的,谁也无法撼动,更无法质疑。我希望这个头衔能够在你的子孙当中一直流传下去,与帝国同休,你配得上这份荣典!”
面对陛下的夸奖,埃德蒙听得又是感动,又是有点哭笑不得,他发现不知不觉当中,好像话题已经从“你要不要接受条件娶了瓦朗蒂娜”,变成了“你娶瓦朗蒂娜到底是谁屈就谁”,好像这门婚事已经成了默认的事实了一样。
陛下确实有着令人惊叹的雄辩啊,不知不觉就被他掌控了……伯爵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