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促的袭击再次被击退之后,临时营地又恢复了平静,眼见没有人质疑自己刚才“政治不正确”的话,特雷维尔侯爵继续说了下去,“如你们所见,这段时间,这些烦人的苍蝇一直都跟在我们身后,我们的敌人洞悉我们的动向,他知道我们在哪儿,也知道我们正在去向何方;而我们对他们的情况却所知不多,只能得到大致的情报,而这些情报因为他们的快速流动,往往很快就过时了……所以,现在是他们掌握着主动,他们可以为我们选择一个战场——这对我们来说,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特雷维尔侯爵一开始行动的初衷,是为了尽快抓住附近部族军队的主力,然而一举粉碎之;然而他没有料到,虽然他给对手们带来了慌乱,但是对方很快就稳住了阵脚,然后坚定执行了后撤,没有在一开始就硬碰硬,而是通过拉长己方行军距离、同时一路上连续袭扰,来疲惫和弱化己方的军力。
战争就是这样,从没有什么军事行动能够一板一眼完全按照计划的最优状况执行,因为己方是人,往往会因为各种原因掉链子;对手也是人,他们也会有他们的计划和盘算,所以计划的最初阶段往往顺风顺水,但到了中间却总是意外频出,而这个时候就需要指挥官通过自己冷静的头脑和坚定的意志,来做出一个个决定,最终来决定战事的走向。
眼见情况和预估的不同,特雷维尔侯爵也改变了战略——他继续进军,同时不间断地侦察周围的敌情,绝不给对手可趁之机;而在同时,他一路上大肆破坏,给对手带来越来越大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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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部下一路上到处破坏村庄,一方面确实是为了和副官所说的“为未来的法兰西农夫开拓生存空间”,但另一方面,也是以此来逼迫敌军尽快和自己交战。
阿尔及利亚现在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名义上被奥斯曼苏丹所统治、实际上四分五裂被一个个部族所分割的地区,因此部族的利益才是每个人优先考虑的事项。
虽然现在因为法军的入侵,一些部族已经选择了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联合起来,但是他们的“国家”或者类似于国家的政治实体还远未成形,因此当特雷维尔侯爵一路大肆造成破坏的时候,受损严重的部族必然会激烈要求交战,而对方的指挥官也难以压服己方内部的呼声,否则就有联盟破裂的风险。
当年俄罗斯人面对拿破仑皇帝可以一路撤退上千公里,但最终俄军内部激烈的呼声,还是促使俄军和法军打了斯摩棱斯克和博罗季诺会战,因为眼见自己国土被蹂躏,军队内部无法容忍不交战而一直撤退下去(哪怕这种撤退其实是对己方有利的)。
俄罗斯有国家文法有沙皇在位都是如此,现在这个地方就更加如此了。
而现在,看上去一切条件都已经成熟,也许是觉得法军力量已经衰弱,也许是按捺不住内部的激烈请战呼声,总之对面确实准备和自己干上一场了。
这当然是特雷维尔侯爵想要看到的局面,但是在同时,他又不愿按照对方的心愿决战。
特雷维尔侯爵做事一向胆子大,但是同样也是一位细心的将领,他既体恤下属,也严厉地要求自己和部下执行好每一个细节,他信奉一个屡试不爽的原则:交战的胜利往往属于准备更充分的一方。
他厌恶丧失“主动权”,更讨厌在敌人的预设时间、预设地点和敌人交战,因为这意味着莫大的风险,哪怕不输也会带来惊人的损失。
“诸位,现在恐怕我们的对手,已经在前路的某个地方严阵以待等着我们了,而我们不能遂了他们的心愿。”沉吟片刻之后,侯爵做出了决定,“我们就地扎营,如果到后天他们没有进一步动作,那我们就往回撤。”
“回撤?”他的话引发了一阵诧异,谁也没想到身为行动的策划者,侯爵口中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没错,这会让他们大吃一惊,如果他们想要逮住我们,他们就必须改变部署,然后再跑上比我们更远的路,然后试图在我们的归途上截击我们,这会让他们疲于奔命,对我们有利。”侯爵回答。
“那……如果他们觉得这样不利,让我们就这么回去呢?”一位军官大着胆子问。
“那我们就回家,虽然这有点虎头蛇尾,但是至少要比一头扎进伏击圏,挥霍你们的性命要强。”侯爵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过,我认为,他们一定会来的,毕竟,血债要血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