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特蕾莎看到父母的那一刻,她几乎忘却了所有的忧虑和愤恨,直接扑向了他们。
在离开家出嫁之后,她原本就一直思念着家人,如今落得如此落魄的下场,心里更是孤苦无依,对家人们的思念也自然就更加浓烈了。
当近距离看到父母的面孔,特蕾莎又喜又悲,几乎哭了出来。
说喜是因为久别重逢,但是更多的却是悲,不光是悲叹自己如今所处的境遇,也是悲叹父母亲如今的样子。
和记忆中的样子相比,父母亲的面孔显然苍老了许多。
尤其是父亲卡尔大公,特蕾莎自从出嫁之后,只有在1829年,在前往瑞士之前自己偷偷回过一次家,如今算起来已经有八年没再见过父亲了,今日再见,发现父亲已经两鬓斑白,身形瘦削,再也不复当初那精力充沛的模样。
特蕾莎走到了父亲面前,然后心疼地看着他。
“爸爸……您变瘦了。”
听到女儿的呼唤,看着多年未见的女儿如今的模样,老父的眼中也闪过了些许的激动。
但是,这激动的目光,很快就变成了严厉的审视目光。
他轻轻皱了皱眉,示意女儿停下脚步站在自己的面前。
然后,他用和相当相比已经苍老、但是依旧威严的语气,回复了女儿,“特蕾莎,没错,我是变瘦了,也变老了。但让我变得如此苍老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你——”
父亲直白而严厉的指责,让特蕾莎一时脸色失去了血色,几乎无地自容。
“爸爸……”她凄凉地看着父亲,“对不起……”
“你确实是一直对不起我。但是作为一位皇后来说,这其实并不重要,你更对不起的,是你的职责,你的臣民,还有你的子女!这种失职,才是最不可谅解的。”女儿痛不欲生的样子,让老父的心脏也是一阵抽痛,但是他仍旧板着面孔,以近乎于训斥的语气数落着女儿,只不过尽量压低了声音,以便让周围不远处的人们听不到。“过去,你使我丢尽颜面,但我容忍了你,因为我从小宠溺你,我活该因为这种宠溺付出代价——但是,这一次,你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在丢我的脸,更是让我愧对我们的祖先!你忘了吗?从小我就告诉你,你不仅仅是我的女儿,也是皇室的成员,你有天生的职责,无论是孑然一身还是成为一国之母,你都必须做好分内之事,像你的祖先那样去履行你对臣民们的义务……可是,你给了我怎样的一份答卷?你因为自己的任性,平白无故地把他们卷入到了一场深不可测的危机当中,差点摧毁他们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和平和富足!
你辜负了他们的信赖,更有负于皇后应有的职责。而我,也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愧对我们的祖先,因为就是我养出教出了一个如此任性的你!”
父亲一句一句如同连珠炮一样的指责,犹如是刮骨钢刀一样,一刀一刀地剜在特蕾莎的心上,让她原本就抑郁悲痛的心情变得更加凄凉,甚至差点都晕了过去。
她在做出这件任性之事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承受一切代价,包括事败身死的代价,可是当父亲一见面就如此毫不留情地痛骂她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真正要付出的代价不仅仅是生命风险而已,这种来自至亲的精神上压力的更为痛切。
“亲爱的,别说了!”眼看特蕾莎已经摇摇欲坠的样子,原本一直没说话的亨利埃塔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于是她压低了声音,喝止住了自己的丈夫,然后也用带着心痛和无奈的苦笑看着特蕾莎,“我的女儿,别怪爸爸这么苛刻……你要知道,当时我们也面对着极大的危险。
就在法国那边传来皇帝重病的消息之后没多久,一天夜里,一队禁卫军的骑兵就包围了我们的庄园,不允许我们任何一人离开,我们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后来她才告诉我们,要把我们当人质……”
夫人虽然声音倒是显得平静,但很显然当初那一场惊心动魄的经历,现在还让她心有余悸。
“我不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特蕾莎,我是因为你辜负了我的教诲、辜负了你的义务而生气。”卡尔大公越发暴怒,于是罕见地出言打断了夫人的话,“如果你做了你应该做的事,如果你是对的,那么哪怕断头台的铡刀摆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说一句软话,我会为你骄傲然后从容赴死——可是,你究竟做了什么?你辜负了所有人对皇后的期待,你让我让你的家庭因你而蒙羞。”
“爸爸……对不起……”
特蕾莎这下终于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她低下头来,羞愧得几乎无颜再面对父亲。“我原以为她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她也应该知道对你们动手的代价。”
“怎么,只有你能任性,她不能吗?”父亲嘲讽着反问。
特蕾莎顿时无言以对,因为,当初如果她真的对自己一家动了屠刀,自己好像也确实不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