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当然理解博旺的惊讶,而她早就想好了说辞,于是她立刻就做出了回答。
“您是一位卓有名望的银行家,她想到要找您,还能是因为什么呢?不过,我还是跟您说一下具体的经过吧——在不久之前,我收到了我姐姐的一封信,信中问我是否认识巴黎比较具有名望、又实力雄厚的银行家,而我当然在回信当中把您大大赞美了一通——于是,最近我又收到了她的信,她委托我前来找您,向您寻求帮助。”
“原来如此!”博旺露出了释然的表情,不过他显然还有很多疑惑。“那么,她希望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帮助呢?”
“简单来说的话,她想要请您为她处理一些她个人的私人财务,帮助她投资贵国的产业寻求增值。然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想要请您在未来奥地利的经济发展当中提供一些帮助,比如贷款和承销债券等等……她相信,您作为如此有能力和威望的银行家,肯定能够帮她办好这些事的——”
以一种完全客观的语气来描述自己本人,确实有一种心理上的怪异感,不过苏菲事前就已经在住处预演过了,所以这下倒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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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任何银行家听到这样的机会时,都会怦然心动,博旺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作为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在面对这种天上掉下来的机会时,他本能地却还保留着几分理智,没有立刻被冲昏头脑。
“玛丽亚殿下,我当然非常乐意,以我个人多年积累的名望和资金,为苏菲殿下效劳,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您能够帮我解惑——苏菲殿下如果想做这些,她为什么不去找詹姆斯·德·罗斯柴尔德男爵呢?难道她对罗斯柴尔德男爵有所不满吗?以我个人所见,如果她真的需要帮助的话,恐怕那位男爵先生会非常乐意帮助她的吧——”
在后世的种种阴谋论当中,这个姓氏曾经过于有名,被渲染成了世界幕后的统治者,甚至引发了严肃历史爱好者的PTSD。
虽然这种阴谋论并无多少根据,但是,在世界近代史、尤其是金融和财政史上,完全否定这个家族的痕迹,当然也是完全不可取的。
总之,在如今这个年代,正是这个家族急速崛起的时代。
众所周知,家族创始人梅耶·阿姆斯洛·罗斯柴尔德原本是个德意志银行家,靠着给王公贵族打理私人财产发家,到了19世纪初,他把自己五个儿子分别送到伦敦、巴黎、维也纳、法兰克福和罗马,在欧洲各国建立起了自己的金融网络,并且从此发家。
它在拿破仑战争当中,靠着投机各国国债发了大财,而在战争结束后,它又依靠着自己积累的财力,帮助战后急于重建的各国重整财政——这一进一出,也就奠定了家族在欧洲金融界当中“头把交椅”的地位。
他们的“功劳”,自然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为了感谢这个犹太银行家族给自己的帮助,奥地利皇帝大笔一挥,把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几个兄弟都封为了帝国男爵,所以现在哪怕是法国分支的詹姆斯·罗斯柴尔德,也可以堂而皇之地使用詹姆斯·德·罗斯柴尔德男爵这个光鲜亮丽的头衔了。
不光赐予表面上尊荣,皇帝还下令,把詹姆斯·德·罗斯柴尔德任命为奥地利驻巴黎的总领事,负责奥地利政府对法国银行界的经济往来。
所以,罗斯柴尔德家族,在成为巨富之后,第一次拥有官方身份——当然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所以,如果说有哪个欧洲君主对犹太银行家最先低下高贵的头颅的话,那么奥地利的弗朗茨皇帝显然是当仁不让。
他之所以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他喜欢犹太人(作为自认为的天主教首席诸侯,哈布斯堡皇帝怎么可能喜欢犹太人?),而是因为他太缺钱了,奥地利在之前长达25年的战争当中,几乎算是从头打到尾,无论是法国革命政府还是拿破仑帝国,都给它带来了巨大的创伤,多次丧师失土、割地赔款(中间一度失去所有沿海领土,被削成了内陆国),国家的财政几次濒临破产,可以称得上奄奄一息。
虽然帝国最终成为了“战胜国”,但是相比于战败的法国,在战后它的状况反而要更加残破。
有道是人穷志短,落魄的时候没法讲究脸面,既然当初为了苟延残喘,弗朗茨皇帝可以向拿破仑皇帝献上女儿求和,那么在后来,为了缓解财政危机,向犹太银行家低头献媚,那也不算什么了。
当然,所谓“低头”也只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归根结底,皇帝的权威依旧高于银行家,在由官僚、军队构成的庞大国家机器面前,银行家归根结底还是“无根之萍”,更何况这个家族犹太人的身份,注定难以融入到欧洲基督教世界的主流社会当中,所以他们哪怕再怎么有钱,也难以建立支配性的政治权力。
说它幕后操纵了整个世界,那当然是妄想。它是资本世界的润滑剂,它没有支配地位(其实也没有哪个人具有支配地位),但却也是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一环,这种“力量”是无形无质的,来自于记账簿和文法,如果资本有权势,那么它就有权势,如果一个国家真的想要以刀剑相拼,那么它也无法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