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和我的两把剑都觉得我的肩膀现在已经好多了,法比乌斯兄弟,之前的康复训练也一直都没什么问题:所以,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够重返军团?”
“还不行,阿库多纳:最起码在这个月,还不可以。”
当听到军团中最强大的执剑冠军在向他发出询问时,法比乌斯迅速地转过了身来,一头原本飘逸的银发在药剂室的冷光作用下,恍然间成了不健康的白色。
就像火炉旁的尸体。
“这个月都不行么?”
阿库多纳坐在手术台上,长剑般的眉头紧紧皱起,一方面是因为法比乌斯口中的坏消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位首席药剂师的工作室味道着实不太好:考虑到隔壁就是安乐死房间和焚尸炉,总会给人脊背发凉的感觉。
阿库多纳活动了一下自己受伤的那条手臂,加迪纳尔战役的胜利恍如昨日之事,他本应死在那场战斗中的,本应死在加迪纳尔人同归于尽的反应堆爆炸里面:如果不是他的基因原体在最后的时刻里神兵天降,孤身杀入敌群,宁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把他最爱的一位宫廷剑士救走的话。
阿库多纳忘不了那一刻,
他发誓:永远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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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为自己选择了一个无法杀死的对手,孩子?”
原体的声音是完美的,完美到像是胸甲上的帝国天鹰,阿库多纳这辈子都不可能听错,但偏偏是这完美的声音,却让整个帝皇之子军团最强的冠军剑士,陷入到了莫大的悲哀之中:因为他的基因之父此时绝不可以在这里。
“大人!”
阿库多纳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要命。
“您怎么在这里!”
他绝望的发问,手中的利刃却不敢有丝毫的停歇,因为加迪纳尔人最后的精锐卫队正以癫狂的态度向他们发动不死不休的冲锋,连阿库多纳都只能拼命抵抗,才能勉强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
而在这些最后的加迪纳尔精锐身后的,就是一座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的超载反应堆:巨大的过载能量足以毁灭这里的一切,包括被硬生生拖在这里的阿库多纳。
甚至是:基因原体。
“正好我也想问你这句话呢,我的阿库多纳。”
福格瑞姆轻笑起来,仿佛这里不是生死搏杀的战场。
“你为什么在这里,孤身陷入了敌人的重围之中,而不是跟着你的第二连队在一起?又想单枪匹马地扭转大局当英雄么?那你这一次可是有点儿玩脱了呀。”
阿库多纳这才看到基因原体身后是一片怎样的修罗地狱,成百上千的加迪纳尔精锐倒在了原体经过的废墟之中,却看不到任何一名凤凰卫士的身影:显然,就像是阿库多纳一样,福格瑞姆也是单枪匹马地杀到了这里。
凤凰大君加入了战斗,眨眼间便扭转了局势:上百名加迪纳尔精锐在一阵只有阿库多纳才能勉强看清的剑舞中齐刷刷地倒下,唯有脖颈处有着一道浅浅的血痕,原本焦着的战局瞬间告罄。
“但时间好像还是不够了。”
“你的错,阿库多纳。”
没等宫廷剑士喘口气,他就听到了原体自言自语般的埋怨,潜藏于高塔最深处的反应堆已经进入最后几秒的倒计时,而他们距离最近的逃生出口还有遥远的距离:哪怕是最迅速的阿斯塔特,也绝不可能在爆炸发生前逃出生天。
可原体就不一样了。
凤凰大君没有给他最宠爱的子嗣反应的时间,在确定了身后不会有追兵后,福格瑞姆迅速抓起阿库多纳的铁光环部件,三步并作两步地向着破碎的窗户狂奔而去,几千米的距离转瞬即逝,阿库多纳的铁靴被拖拽地时而凌空,时而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在父子二人离窗口还有四五十米的时候,反应堆终于承载不住压力了:先是一道渺茫的白光,迅速就点亮了混凝石的底座,微不足道的火星引发了回荡在能量堆间的剧烈冲击波,催促着无形的死神追杀上来,所到之处无不分崩离析,万物湮灭:一朵尚未成型的蘑菇云眼看着就将二人吞噬。
直到此时,福格瑞姆的脸上才显露出一丝焦急,他咬紧牙关,将阿库多纳护在胸口处:当滚滚而来的气浪和冲击波即将把他们两人吞噬的时候,原体纵身一跃,跨越最后五十米的距离,带着子嗣直接飞到了高塔之外的半空中。
直到此时,阿库多纳的思维还停留在与敌人的厮杀中,他完全不明白怎么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和原体就跑到了半空中:凤凰的迅捷超出了宫廷剑士的反应极限。
接下的场景如同高烧时的噩梦般模糊不清,在不断的旋转和冲击中交替变幻着:阿库多纳只记得他们从吓人的高度上坠落,爆炸的耀光如日食般灼眼,只记得他的基因之父在半空中调整着身位,将他保护了起来,还有凤凰大君那头原本完美无瑕的银色长发的发梢,被高温烤的焦黑卷曲的瞬间。
它拂过阿库多纳的脸庞:如此的清晰,难以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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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父子二人重重地摔在满是残骸的废墟上,福格瑞姆提前将自己调整到了下方,承受了绝大多数的冲击力:但还没等阿库多拿从惊恐和悲伤中缓过神来,原体就已经如没事人一般拍拍灰尘,再次站起来,转头就将他的儿子扶起。
“你这次可是给我惹了一个大麻烦呀,阿库多纳。”
凤凰笑了一下。
“但是托你的福,费鲁斯那边的困境终于被解决了。”
“大人……”
宫廷战士在原体的帮扶下,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他像是个犯错了的孩子般嗫喏着,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哪怕不如其他帝皇之子那样多才多艺,阿库多纳也能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为了在他的鲁莽行动中,救下他的性命,他的基因之父冒着生命危险深入到敌人的中心,又在必死的爆炸中将阿库多纳救了回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那段焦黑的发梢都将诉说这一切。
试问:对于任何一名阿斯塔特战士来说,基因原体不顾性命安危的来救,意味着什么?
阿库多纳哽咽了,他从未感觉说话是如此的困难。
“您没必要这么做,大人……”
“没必要做什么?”
凤凰微笑着,满身的灰烬和焦炭遮不住他美丽的容颜。
“我知道伱在想什么,我最骄傲的阿库多纳。”
原体蹲了下来,扶住了他满身鲜血的孩子,尽管战争的咆哮依旧在他们身旁回荡着,尽管时不时有子弹擦着他们的发髻贴过,但这些尖锐的声响都被忽略了:在此时此刻的阿库多纳心中,只能听到福格瑞姆那低沉的话语。
还有爱。
“你知道么,阿库多纳?”
凤凰的目光变得悠长。
“那我第一次见到我的第三军团的时候,你们只剩两百人,两百名战士代表着所有的连队,有的人甚至是他连队的最后一人,骄傲地手持队旗站在我的面前:在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你们是值得我为之付出生命和一切的子嗣。”
“在那一刻,我就已经在我的心中发下了誓言:我将竭尽所能壮大我们的第三军团,我将保护我面前这仅有的两百名战士,以你为首的两百名战士,我将用生命发誓让他们不会再离我而去。”
“可……”
“可我做不到这一点。”
原体拍了拍剑士的胸甲,示意他继续听自己说。
“事实上,当初的两百位战士如今已经离去了大半,我无法在战争中照顾你们所有人,但当我能够拯救你们的时候,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赶来:你一样,其他的人也都是一样的。”
在这一瞬间,凤凰大君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