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外来者,释道安想要在三辅招聚徒众弘法,也需要这些豪强坞主的支持。道安在襄阳所驻的檀溪寺,由清河张殷所献宅第改建而成,也能供上千徒众云集讲席,但对于南渡的清河张氏来说,此举既能逃避东晋的土断政策,又能得到一座可以传承的家寺,可谓是名利双收。
释道安入关中后,当年应习凿齿之邀,由陆浑南下襄阳途中,被他派去蜀地的同学荥阳人法和,也来到长安入驻阳平寺。二人自新野分别,至今已经差不多有十五年了,道安此时年近七十,能与故交重逢,纵使修习佛法多年,亦难抑制喜悦之情,相叙近午才作罢。
吕隆在寺内招待宾客的别馆等到午后,才得以会面,与他一道来拜谒的少年们早耐不住性子,结伴出寺去了附近原上游玩。姚兴见到客室内成筐的名刺,脸上流露出艳羡,初时还好奇的翻看,勉强陪了一阵,顿觉乏味,遂与姚苹儿去了精舍参观讲法。
名刺即古代的名片,也称名帖,在纸张尚未发明、普及的年代,常以竹木制成,类似单根的书简。这种竹简样式的名刺战国就已出现,西汉开始普及,兴起却是在东汉末年,魏晋至六朝时期最为流行,正式拜访前投递名刺成为当时士大夫阶层的时尚之一。
三国时,曹魏大将夏侯渊的五子夏侯荣,年方七岁就能作诗文,有过目不忘之能,被称为神童。文帝曹丕听说后召见夏侯荣,在场宾客百余,都随身携带名刺,上书官爵、乡里、姓名、表字,而夏侯荣迅速浏览后,随机抽选进行交谈,无一认错,人人为之称奇,因此留下遍谈百刺的典故。夏侯渊于定军山阵亡时,夏侯荣也在军中,因不愿逃跑,拔剑冲入蜀汉军阵中,战死时年仅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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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道安新至长安不久,寺内各处都在兴建,并无甚可供观瞻的景致,代道安讲经者,是其初到襄阳入驻白马寺时,亲自剃度的弟子僧富。僧富出身河内山氏旁支,永嘉前就已迁居陈留高阳,其父曾做过后赵的蓝田令,族祖山涛为竹林七贤之一,因山涛之妻的缘故,与颍川韩氏素有姻亲。
永嘉年间,山涛之子,山简为征南将军镇守襄阳时,常在城南白马山下的习家池饮酒,醉后仿效郦食其,自呼“高阳酒徒”,习家池也因此被称作高阳池。时人为之作歌:“山公时一醉,径造高阳池。日莫倒载归,酩酊无所知。复能乘骏马,倒着白接篱。信手问葛疆,何如并州儿。”
习凿齿由荥阳太守离任时,尚是少年的僧富随之来到襄阳,数年后,道安率同学、弟子南下,年方弱冠的僧富,随习凿齿前去听讲《放光般若经》,深受触动当即拜道安为师出家。
不久前,对苻坚忠心耿耿的大将杨安,于夏初在襄阳病逝。因仇池国内政变,家族中人几乎全数被杀,杨安从一国王子仓皇出奔至前秦,此后虽再娶妻妾,可膝下除了杨帛儿之外,再没有活到成年的子女。只有一个当年尚在襁褓,被杨安救出带到长安的外甥,一直视为养子,改姓后起名杨邕。
可杨安病故时,尚有一年幼亲子,数年后,才因慕容冲攻入长安而夭折,所以此时已经二十三岁的杨邕处境无比尴尬。在舅舅兼养父死后,已经成年的杨邕主动离去,来到潏水南岸距离五重寺不远的田庄附近筑庐别居,守孝的同时刻苦向学,为了照明时常入山樵采富含油脂的松枝代替烛火。
杨邕身长八尺,雄武不凡,僧富后来与之偶遇,见其谈吐优雅,不似乡野樵夫,知其家世后,遂以衣食资助,在其除服后,又通过道安举荐入仕。其后,入仕仅一年多的杨邕,就因为杨安的余荫,被拔为宿卫将领,每月考察太学的苻坚对杨邕并不陌生,只是在没有名义的情况下,不好轻易干涉臣子家中有关名爵继承的私事。淝水之战时,杨邕以卫将军之职,作为苻坚的亲卫将领随从南征,兵败回到长安后,前秦行将崩溃,杨邕也就此出家,法号昙邕。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卫隆景的婚期在七、八月间,正是螽斯活跃之时,道安不能亲往,于是作一手札,以一篇螽斯作为长辈的祝福。商周时期,蝈蝈和蝗虫被统称为螽斯,这首录入诗经的民歌通过对蝈蝈种族兴旺的颂扬,来寄托企盼多生子女的祝愿,成语螽斯衍庆就由此而来。而传说中治水的大禹,他名字里的禹,即禹虫,也就是蝈蝈,还是大禹氏族的图腾,后世以禹虫的习性崇拜来祭祀大禹,巫觋所作禹跳就是模仿自蝈蝈的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