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前有人告诉女王,有办法解决国中女子求偶老大难的难题,女王一定欣喜求教。可听了袁天罡的提议后,她的心底只有震骇。
举国之中,谁不知道没有子母河,女儿国便无法繁衍。没有落胎泉,女儿国人便无法堕下难产之胎?
用子母河与落胎泉换取孕育男子的能力,如此一来,待一代代男婴长成,女儿国便也可与普天之下任意一国无二。如果你是当政者,你是换,还是不换?
女王僵硬地侧过脸,望向温娇身边的男人。
之前对于袁天罡,出于礼节,女王不好盯着仙子的男人看。对方也存在感着实稀薄,一直坐在一旁自顾自地把玩着一只灵龟甲,一声不吭,任由温娇高谈阔论,是个温文沉默的贤内助的模样。谁想到此刻陡然一开口,竟发出了如此惊人之语?
女王首度将端详的目光投射到这个面容清癯的道者身上。比不得玄奘的貌美动人,眼前的道者容貌只勉强算得上有几分端严,可那双眼睛着实深,深得似乎能将天地万象都吞了去。
她与袁天罡对视了片刻,忽地用力一低头,这才摆脱了那份无法遁形的陷落感,后知后觉的察觉自己额头、后背已经布满了冷汗。
她冷静了几个呼吸,方才开口,声音苦涩:“仙人既已猜到,就不用寡人露丑了吧。”
并非是她阴家建立了女儿国,而是这片土地之上只能孕育出女儿国。凡子母河大小支脉流经之处的土地,其上的人类只能生下女儿,天长日久,可不就只剩下了女子,只建得成女儿国?
历史上,不是没有虎视眈眈之辈想要占领这块丰饶的土地。但每次被征服后,女人们又以缓慢而不可逆的速度重新生育出了自己的王权。也有想要以联姻手段窃国的,比如西梁女国的宗主国祭赛国就曾派出王子与女王联姻,实有借机鹊巢鸠占、以联姻之法不声不响吞并女儿国之意。因而那王子带来的不仅有他自己,还有一万雄兵。彼时女儿国人口不过三万户,哪里抵挡得了这支强兵?故而他一来,那一代的女王便不得不退居后宫而做了王后。
那一次的鹊巢鸠占,女儿国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消化”了这批打着婚姻旗号来夺权的男人。在此期间,连国中最有学识的才女都被丈夫锁在家中不停生孩子,大好光阴虚度、身体在频繁生育中被掏空不说,还要因为生不出儿子而被动辄羞辱打骂。当时国中女子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可见一斑。
直到又一轮的“联姻”队伍从祭赛国出发,重新积攒够了羽翼的女王联手被迫联姻的女儿们,逼宫杀了自己的丈夫和他的部下。可笑万把男人在二十年的酒色无度中早就死了大半,余下的人也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面对着女王的屠刀,只能在咒骂里丢掉脑袋。
此后,“宁做毒蝎尾,不做帐中奴”便成了西梁女国女子的信条。为此,多年来有多少男子在西梁女国中送了性命,连肉也被割下来做了胭脂虎们身上的香袋,这些孽,女儿国都认了。比起举国为奴的绝望日子,手上染血总归是看起来更不好惹的。
“寡人也知道这些年国民造孽甚多,现在连妖精都招来了。可寡人不怕与两位仙人说句心里话,国中女子欲情难消,不过招来一二妖精。她便是日日都要吃人,一年到头又能吃多少人?可若是失去了子母河的庇护,寡人这西梁女国十七万七千户人口,与豺狼熊虎环伺间的十七万七千只肥羊又有何异?仙人的佳策,便恕寡人不能施用了。”女王无可奈何的语气,可神色却是毅然。
通透的孩子。温娇心道,拍了拍袁天罡的手背:“如何?我早便说了,她是不会应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