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是廉价死契买来的外县农家妇女。亦无不染有梅/毒,且多在二期阶段。
但在老板种种的体罚下,不得不面涂厚粉,以浓妆遮掩,挣扎接客,苟活人间。
这里不上盘子,日夜均可性/交。
收费则更为便宜。
嫖/客多为车夫、小商贩、无业无家的流浪汉,或由外地初来被人引诱或因好奇涉足的商人。
门前没有标识,日夜挂白纸所糊的灯笼一盏,出入由其下经过,因而俗称为“钻/灯笼/底”。
游人入门,一被妓/女发现,即群起包围,你拉我扯,争夺顾客。
往往在厮闹不可开交之际,掏取钱物,或脱去衣帽,以至解掉腰带,扔于屋内,使你不能不住局拉铺。
然春风一度,不染梅/毒,即得淋/疾,可以说无一幸免。
四等及以下(不入流)妓/院:
四等在城外荒郊一带,官道两旁,放在现代算是“城乡结合部”(城市与乡村的过渡地带)。
五等妓院在从官道分流出的荒道小径一带。
这些妓女均已接近梅/毒三期(三期为晚期,虽然梅/毒不会直接导致人死亡,但会诱使人滋生各种并发症和器官衰竭,同样威胁生命)。
几乎给钱就卖。
住房多系茅草低屋,或高粱秆搭成的庵子。
夏日蝇类纷集,冬日亦腥臭不堪,妓/女颈部多有凛病,面部青紫,接近腐烂。
终因过于可怕,游人视为畏途,渐渐自然淘汰。
官府视为收入的,只有前列的三等。
……
天闷热极了。
灼热的暑气,哪怕黑夜也不曾消减多少。尤其是在茅屋逼仄的室内,什么东西腐烂后散发的恶臭,混杂着屎尿的气息。
经过高温的加热,变成了一种不管是在嗅觉感知、还是精神层面上,都更加让人嫌恶的味道。
在这又热又黑的晚上,一个面相丑陋怪异、勉强能通过长发辨认出是人的怪物,跛着脚走了进来,靠近两步,他默默注视向屋内垫在地上,姑且能称之为“床”的薄薄茅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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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这人沙哑的喊道:“你睡了吗,我挖了一些野菜回来。”
垫子上,一团黑影蠕动了一下,这才发现是一个人躺在上面,艰难的旋转浑浊的眼球,默默的盯着来人几息,“不用管我,我不饿,你吃吧。”
“要是不饿,就早该睡着了。”站着的人蹲了下来,随着靠近黑影,恶臭的气味更浓郁了。
这个躺在草垫上的女人,就是屋内气味的源头。
相比起走进屋内的怪人,这个女人身上的病变更加可怕,她已经放弃了穿衣服,肋骨清晰可辨的身体上、浑身没有一块好皮。
全是流脓的创面。有一些是腐烂伤口,有一些是被抠挠出来的,上面还有一些米粒状的白点,细看是一排排蛆虫在蠕动。
“姐,吃点吧。”怪人说道,将手里的一捧洗干净的野菜,送向女人嘴边。
女人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你真是为我好,能不能帮我找些一吃就死的毒草来,我已经扛不住了。”
“姐,你不要这么想,记得吗,是你教我辨识野菜,和生存技巧的。只要还有希望,活着总比……”
“我不这样想!”女人打断了他,“我能怎么想!希望?希望在哪里?!成为妓/女,沦落到这步田地,我只想一死了之,要不是腿被那只杂碎恶狗走之前给打断了!我直接就一头撞死了……”
女人说到这,早就没得力气,眼泪也早已经流干,她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像是成为了一具尸体,灵魂飘荡,仿佛已脱离这具千疮百孔、丑陋不堪的身体。
怪人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劝对方,空出的手攥紧了满是泥垢的拳头,却又无力的松开。
默默的把一把不算多的野菜,放在对方的脸旁边能够到的地方。
自己则僵硬着站起来,用极不协调的姿态,踩着破出几个大洞的烂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屋子。
来到月光下,怪人深吸了一口气。
山林间新鲜的空气灌入肺中,却给他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烈疼痛,让他猛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呕出来的是一些颜色很不正常的血液。
怪人浑不在意的擦了擦嘴角。
他的长相很丑陋,脸上布满了大量的疤痕和畸形的愈伤组织。
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冰凉的溪水虽然灌了个水饱,却是饮鸩止渴,饿得反倒更快。通过这个动作,能看到他手臂上也是各种人造的旧伤痕和腐烂的表皮。
除了还能行动,他并不比那个不能动弹的女人好到哪去。
挥手聊胜于无的胡乱赶了赶苍蝇。
环顾一圈,除了身后的茅屋,周围还有几栋大差不差的屋子,但都能看出是工匠草草建立,如出一辙的破败。
怪人径直走到了自己完全不担心被偷的屋前,钻进低矮无门的门框后,静静的躺了下来。
但是,腹中的饥饿,和身上的伤痛,以及蚊子不断扑扇翅膀恼人的声音。
加上傍晚害怕撞上诡异、着急赶回来,在一处矮坡上跌了几跤磕破皮了的肩膀,怎么可能睡得着。
怪人注视着黑暗中的屋顶,眼神越来越迷离,他似乎听到了一些不属于这里的声音。
例如,蚊子拍打翅膀的声音,变成了还为出阁养女养子们咿咿呀呀、宛转悠扬的弹唱。原本恶臭难闻的空气,似乎也变为了淡淡的酒香。
怪人突然回过神来,他脸上露出苦笑,牵动伤口而不自知,因为身上发出痛觉的伤太多了,反倒已经麻木。
躺着睡不着,他坐起身靠在墙角,蜷着腿缩成一团。
明明是大热天,怪人却觉得很冷。
不但是身体,更多还是心灵上的。
这里位于偏僻的小径上。
几天未必见得到一个行人,就算是有也是避这里如蛇蝎,是彻底被世人抛弃的所在。
再说,哪怕有人,也不会对他们这些下贱的脏病已经到了晚期的妓/者报有半分同情。
就连把他们当成摇钱树榨干了所有价值的老板,也毅然决然的舍弃了这里。
“嗬!呸!那条恶狗……”
吐了口唾沫,怪人也不知道自己保持这个姿势了多久,他的眼皮终于变得沉重。
一下、两下。
恍恍惚惚,怪人似乎看到了一个俊朗明媚的身影冲他走来。
“鹬(yù)郎。”那人笑着轻声呼唤。
“哥哥~。”怪人嘴角牵起一丝笑容,甜甜的回应,对方虽然是勾/引诱骗,把懵懂无知的他推入火坑的人。
但在这种笑容下,这种暖烘烘的感觉,多么的舒服呀!
“所以,哥哥,让我捅你一刀好不好。”
鹬郎知道这是梦,他幻想着自己拿出了一把刀,想要送向这人的心口。
然而下一刻,身上的疼痛又把他刺激醒了。他坐在那里,面前只有空洞洞的黑暗。
“为什么。”怪人眼中闪过一丝癫狂,但紧接着是深深的无奈、悲愤、痛苦、哀伤,早没了眼泪,只有将头埋在双膝间,从沙哑嗓子里,发出的完全变了形的无助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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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阵,哭声渐渐小了。
鹬郎再次进入梦乡,这一次,他似乎来到了自己只有受恩客召唤,才能被老板允许去到的最喜欢的那家酒肆。
他还是那个模样俊俏可人的少年,是周围酒客们目光的焦点。
哪怕是那些自诩不假于男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