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曦是个本分军人,下意识地答道:“兵虽已围漳南,可魏公军令既下……?”
主上有令,在他看来,理当遵从,可若是遵从,来援窦建德前,李善道就已定下的“先打薛世雄,再取清河郡”的计划,势必就不能实现。李密是主上,李善道也是主上。两个主上的意图出现了冲突,高曦也是为难起来,话到半截,回过神来,不再往下说,停将下来。
陈敬儿呲牙一笑,说道:“郎君,魏郡挨着汲郡、武阳郡,什么时候打不是打?且王仪同兵在林虑,有他响应,魏郡也不难打。清河就不同了,这回要不顺道把清河打下来的话,再来打时,又得兴师动众,岂不劳烦?俺的愚见,不如先把清河打下,再按魏公的令,去打魏郡。”
高曦本分是本分,不傻,已经转过弯来,不复再有为难之态,接腔应道:“陈仪同所言甚是!将军,魏公之令,固不可违,然我军已在清河,若就退兵回撤,不免纵失战机,似应先取清河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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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道问李文相、于志宁、杜正伦,说道:“贤兄、司马、知仁,你们说呢?”
李文相、杜正伦自然是应和陈敬儿、高曦的话。
于志宁先说了一句:“魏公之令,不可不从。”一言既出,刘黑闼等尽皆投目於他,他却不慌不忙,接着悠悠说道,“然唯,今我军挟尽歼薛世雄部之威,方下清河,尚未进战,若便撤还,取清河之良机恐纵事小,挫了我军士气,亦不利於攻魏郡事大。因仆拙见,当先取清河!”
也算是一点试探,通过询问诸人对李密此檄的意见,摸一摸众人对李密命令的“态度”。高曦、陈敬儿的反应在意料中,李文相、于志宁、杜正伦的表态,颇使人满意。
众人的态度,已尽皆知,李善道拍板决定,说道:“司马所言,正合我心。知仁,便按司马此意,写一道给魏公的上书,备述恐伤士气之由,进禀魏公,旬日之内,候取清河,我便亲攻魏郡!”
杜正伦心领神会,显然,“正合”李善道“心”的,不是“先取清河”,而是于志宁给出的先取清河的理由,他恭敬领命,心里已开始打腹稿,怎么才能把于志宁“恐失士气”的这个理由,给它展开,帮李善道编得圆乎一点,使李密看了以后不致不相信。却也不必多说。
李密“打魏郡”的命令,李善道本就没打算听,不好办的是用什么借口拒绝,现下借口有了,这件事,他也就把之丢到一边去了,将李密檄令给了于志宁收好,继续与众人察看漳南城防。
……
漳南之得名,系出漳水。
县在漳水之南,故得名漳南。
漳水有两个源头,一个出自太原郡的清漳水,一个出自上党郡的浊漳水。
清、浊两条漳水在太行山汇成一股,是为漳水。
此水向东,流入魏郡,在邺县转而北流,至魏郡东北郡界处,又分成了两个支流。
一个向北,流经武安、襄国两郡,折向东北,又过信都郡,入到河间郡,在河间郡的东部,最终被引入大业四年开凿的永济渠中。
另一个支流向东北,从武阳郡与武安郡两郡的接壤处流过,进入清河郡,与东南边不远的永济渠大致成并流的状态,过清河、漳南等县之北,末段在平原郡的东光也被引入进了永济渠。
漳水的下游,是李善道、刘黑闼率部去乐寿时,曾在平原郡渡过的;它的上游魏郡,是李密令李善道去打的;它再上游的清漳、浊漳两水起源、流经的太原、上党,是李密想要得到的;而它中游所过的清河郡,则又是李善道现在主动要打的。
这条水算上清漳、浊漳,自河东的太原、上党,穿过太行山而到河北的平原、河间,长上千里,委实是一条沿岸尽多要地、战国时赵韩魏曾长期在此拉锯、流通河东与河北的重要河流。
河流比较重要,由此河延伸出来的一大片沼泽,也很重要。
这片沼泽便是高鸡泊,如前所述,位置在漳南县县城西南的几十里处,跨在信都、清河两郡的郡界上。高鸡泊,李善道还没去看,但听窦建德给他说过,广袤数百里,葭苇茂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