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六月十一、亥时、长安城西北、灞林原】
深夜、空山、灞林原。
一场夏雨,一夜凉风。
徐恪孤身来到灞林原,只见落霜一身白衣,手持一把长剑,已然等候多时。
徐恪不愿与他废话,提昆吾在手,冷冷道:
“出剑吧!”
“等一等。”
“还有何事?”
落霜却席地而坐,并伸手招呼徐恪前来落座,他面色淡然,眉目间甚而还带有一丝冷笑,
“在比剑之前,我想同你讲一个故事。”
“比剑就比剑,哪来这许多废话!”
“徐公子,我要与你讲的,是无花的故事……”
“无花?”
“你想听么?”
徐恪走到落霜近前,见他面色坦然,并无作伪,当下冷哼了一声,收起昆吾,随即坐到了落霜的对面。
“你说吧!”
“你知道无花是谁吗?”落霜当先问道。
徐恪神情冷漠:“无花自然就是无花,她是你们天音乐坊的头牌歌女。”
“哈哈!”落霜忽然大笑出声,“徐公子,可笑你已见了无花九次,竟到现在还不知,‘无花’就是你好友的妹妹!”
“我好友的妹妹!……”徐恪蓦地一惊,旋即脑海中恍然大悟,“你是说,她就是南宫无花?!”
落霜却神色平静,“她就是南宫无花。”
徐恪急问道:“南宫无花怎地变成了‘无花’?”
落霜冷冷回道:“你虽见了她九次,可问过她姓什么了吗?她原本就叫‘无花’,何尝有一次骗你?!”
“可是……”徐恪又问:“南宫无花与天音坊中的‘无花’身形面貌完全不同,连说话的声音语气都截然相反,两位‘无花’又怎会是同一人?”
落霜道:“那你就要仔细听我所讲的这个故事了。”
徐恪伸出手,“请讲!”
落霜抬头,看了看高悬于夜空中的半轮圆月,月色清冷如洗,淡淡的月华仿佛若流水一般将他二人静静包裹,此时空山寂寂、四野无声,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他与徐恪二人在这里面对面静坐着。
山野清幽,万籁无声,就连渭河中的流水也悄然流过,不忍发出一丝声响,两人就这么面对面静坐着,就在那么一刹那间,仿佛时空都已为两人静止。
落霜暗运真元,双眸紧紧盯住了徐恪,眼眸中忽然散射出一股清冷的光辉,他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始讲起了无花的故事。此时此刻,非但是眼前的徐恪,就连头顶的那一轮明月,也仿佛在静静聆听着他口里所言的那个故事……
原来,在南宫不语挥剑自戕那一日,他妹妹南宫无花亲眼见徐恪从她哥哥胸前拔出昆吾剑,无花自然以为,定是徐恪持剑杀死了她哥哥。
一时间,南宫无花心中涌起了万种情绪,震惊、慌乱、悲伤、愤怒、心痛、仇恨、不解、失望……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所最爱的两个男人,竟然会自相残杀,而她最最敬爱的哥哥竟然死在了她最最心爱的徐公子手上。是以她发疯了一般地跑出南宫府大门之外,跑进屋外的狂风暴雨之中,任凭雨水将她浑身淋透,任凭狂风将她衣衫吹乱,她都浑然不觉……
南宫无花心中始终在问自己:
“徐公子为什么要杀了哥哥?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剑插入哥哥的胸膛?!”
“不,不会的!徐公子与哥哥是最好的朋友,徐公子怎会杀了哥哥?!”
“不可能的!徐公子刚刚还在和哥哥一道喝酒,两个人还有说有笑,徐公子断不会去杀哥哥!”
“徐公子,我哥哥待你如亲兄弟一样,你……你怎么能下得去手?你的剑为什么会刺进我哥哥的胸膛?!”
“徐公子,我哥哥不是你杀的,不是你杀的,绝对不会是你杀的!对吗?”
可是,任凭无花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遍,也依然不能改变一个无情的事实:她哥哥南宫不语已经死了,而她亲眼所见,正是徐公子手拿着那把昆吾剑,插在了她哥哥的胸膛上。
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她哥哥南宫不语,而全世界最在乎她的人,也是她哥哥南宫不语,长久以来,她一直生活在哥哥的爱护、关心、庇佑之下,对于她而言,哥哥就是她头顶的天空,是她生活的全部。
如今,她的哥哥已经死了,而那个遮盖住她头顶的天空,吞没掉她全部生活的人,竟然就是徐恪!
在那一刻,南宫无花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想去死,她不愿再独自活在人间。
可她又转念一想,不能让哥哥白死,她要复仇,在她死之前,至少要让徐恪先死!
然而,她又怎么杀得了徐恪?
她感觉自己的神魂已经离开了躯壳,只知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
她迷迷糊糊离开了南宫府,迷迷糊糊在街头乱走,恍恍惚惚间就走进了一间屋子内,见到一位身穿红衣、轻纱蒙脸的女子,正在手抚一把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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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轻纱蒙脸的女子正是天音宫主玉天音。
“我这是在哪儿?”无花问道。
“天音宫。”玉天音回道。
“我在天上?我死了么?” 无花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