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索换了衣服,和马奈没有再多的交流,直到临走前才开口道:“最近我需要集中精神先完成那幅油画,在完成之前可能没时间来做模特了。”
“你什么时候能画完?”马奈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只能用属于自己的方式问道,“在你完成之后能不能第一时间通知我?其他人表情太僵硬,只有你才能完美展露出我所要的样子。”
莫里索轻嗯了声就离开了马奈的画室,带着自己的速写本,四处闲逛。
如果说她也曾向上帝求助的话,一定是因为在艺术发展上遇到了困惑和焦虑。追求越多,要求也就越高,卡维巡演手术的场景仍历历在目,马奈的技法就在眼前,可她就是难以将两者结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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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莫里索有种身心一同跌入深渊的感觉。
她回想起自己的老师阿奇勒·奥蒂诺当年的教诲:绘画必须先感受大自然的魅力,进而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然后将人物或者特别的景物点缀其中,截取其中一片便是最好的画。
可手术又该怎么表现呢?
感受手术的魅力?然后再和手术台融为一体?
当年巡演的盛况早已不在,只是记下了那一瞬的细节并不能说明什么,难道让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去感受?或许真的可以,但她还没有疯狂到这个地步。
莫里索很迷茫,顺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走,也不知方位,只是走着。
马奈的画室位于巴黎东区,塞纳河的右岸,没走多久就是巴士底广场。莫里索愣愣地看着七月圆柱上直入云霄的自由神,感受到了历史车轮的沉重,与那冲破束缚后回望当年的庄严肃穆。
再往前走上半个多小时,是最古老的皇家(孚日)广场。周围尽是些高级画廊和艺术品专卖店,当然还有咖啡馆与某个声名卓着的大文豪的故居。这里是居民休息、聊天、喝下午茶的地方,当然孩子更喜欢在喷泉下玩闹。
很精致的广场,但似乎离卡维那场巡演手术越来越远了
莫里索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穿过雨果故居,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店铺和行人,就随便找了个开了半边的铁门走了进去。门内是老建筑围成的开阔地,里面冷冷清清的,连个门卫都没有,四处都散发着一种“你别随便进出”的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走进去了。
六月底的巴黎太阳愈发热烈,时近中午,晒得莫里索直往阴影里走。刚想找个矮楼进去休息一下,就看见侧门里出来了个胖子,穿着大冬天都未必能披在身上的长款厚毛皮大衣,那张肥脸被毛领子裹在了中间,连脖子都没了。
打听之后她才知道,这里是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后门。她面前的是奥地利的纳特尔·哈格爵士,而他刚走出的偏门就是人类馆。
“看到了么?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人类馆”哈格指着身后门牌旁挂着的一排小字,“奥地利专场!”
“奥地利?”
“怎么?不认识卡维·海因斯?”
哈格还想以卡维为引,介绍那具足以震撼人类史的手术标本,谁知莫里索的兴趣来得比他预料的还要早:“卡维医生?我认识我认识!这里展览了什么和他有关的东西吗?”
两分钟后,一具躯干被剖开了一大半,上面插满了各种标签字条的成年男性标本呈现在了她的眼前。与前些日子不同,此时的费尔南身边还多了一条被截取了腹主动脉的狗。
莫里索注视着眼前的简介牌陷入了沉思:“《天才的痕迹》:有些人的天赋能让他一生衣食无忧,有些人的天赋足以让相关领域内最顶尖的那批人汗颜,而卡维·海因斯的天赋却是上帝的馈赠,全人类历史的转折点和标杆.”
在天赋怪满地走的艺术界,这种花式吹嘘在沙龙里实在听得太多太多。真正让莫里索震惊的,是这具尸体所展现出的令所有人都为之赞叹的精细感。
跳脱出画布,远离线条、视角、色彩和光影,只沉浸于解剖本身,直视每一处分离,每一处缝扎,每一处吻合,才能切身感受到见证未知领域的诞生是种什么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