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牙记

饥饿的鸟 流窜做客 2417 字 2个月前

“怎么洗?”

“用激光洗。”

我比较胆小,胆虚地问:“疼不疼?”说完就有点后悔,一来怕她小看了我,二来我想到了三国时期的关圣公了,人家刮骨疗毒也没啃个声儿。

“不疼,就是感觉会有点儿牙酸。”

“不疼就好,酸我能受得住。”

她为了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又提醒说:“牙床也许会有点儿小疼,不过能忍住。”她递给了我一叠卫生纸,我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脸红心跳。我望着她的好看的眼睛,闻着她的身上的香味,我想,这样的女孩该是谁的媳妇呢?我有点嫉妒,反正肯定不会是我的。

她让我平躺在一张床一样的器械上,感觉很舒服,她拉过来机器,打开了一台探照灯,然后坐到我的身边。我望着她的洁白的衣服,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弥漫开来。我从未闻过消毒水也能这样好闻!忽然我想起来昨天在街上捡到了一份高中生的语文试卷,看名字应该是个男生的,我看到那小子写的一篇作文,题目我忘了,但里面有个论点我记得很清楚,他写的就是,一个同样的事物放在不同地方就表现出不同的价值,譬如一泡屎。他说屎是粮食经过人体新陈代谢的产物,虽然不好闻也不好吃,放在厨房也惹人讨厌,但将这泡屎放到庄稼地里,庄稼却很喜欢,因为富有多种营养。这小子思路清晰,修辞精确,居然无法反驳,我很喜欢他的才气。不知道老师看了这样一篇文章究竟会给多少分,我就不得而知了。

姑娘洗得很认真,边洗边说:“你的牙齿很好,很整齐,也不是很脏,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不过看你的牙床有些受伤,是不是你刷牙的方式有问题。”

我立马哼哼,表示她说对了。

那个像磨光机的机器在我嘴里嗡嗡只叫,我只觉得牙齿有种别样的快感,我不由地全身松懈了。好半天她才停了,说:“吐吐吧。”我赶紧合拢嘴巴将满嘴的口水吐在了她拿过来的一个纸杯子里,我看到都是浑浊的血水,好恶心。我擦了擦嘴说:“洗洗很舒服。”

“应该很舒服,相当于给牙齿做按摩。”

我望着她的眼睛,我很想说一句“你真美”,但没敢说,就说“还洗吗?”

“还要洗一会”。她也看看我,“我看你年龄也不大,多少了?”我想她是看我牙口还好,说明还年轻。我忽然想起在乡下那些羊贩子,看羊多大年纪时就掰开口看牙齿。我忍不住笑了,就说:“我属龙的,今年二十六岁了。”

“那我和你同岁。”她笑着说。

这让我大感意外,我很想问她结婚了吗,又觉得太颓唐,就忍住了。

“真的吗?怎么看起来不像。”

“是更老了吗?”

“哪有,我觉得你也就二十岁出头。”

她笑了,掰住我的嘴说:“张嘴,继续。”我听话地张开嘴,但鼻子没闲着,使劲闻她身上的香味。

她又洗了一会,我觉得有些疼,身体稍微抽动了一下。她说忍着,坚强点。我张着大嘴无法说话,干着急。

“怎么样,有点儿酸吧。”我摇摇头,想说疼,不小心将一点口水咽了下去,差点将我恶心死了,我强忍着才没背过气儿去。

“赶紧吐出来。”她说,遂放开我。我吐了,换了一口气,擦了擦嘴,然后回头放肆地看她的脸。她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我想,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牙医了。

她见我专注地看她,脸有点红,那抹红晕也出现在了她的眼眸里,像从月亮干净的脸盘上划过去了一朵羞羞哒哒的云。

“是不是有点儿酸酸的感觉?”她问。

“不是,是一种空虚的感觉。”

她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还是第一次听说牙齿也会空虚的,你是第一个。”

“真的,感觉有点空的难过。”我说。

她让我把嘴张开,说马上就好了。我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说,如果她愿意听,我肯定会说上几天几夜。我有点失神,她说让我别紧张。

等到再吐口水的时候,我抓紧时机说:“我给你说这种空虚从哪里来的,我认为牙齿和病毒在一起这么久了,虽说彼此为敌,水火不容,但还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产生了依赖感,现在你突然将它们分离,牙齿当然会觉得空虚,好像失去了点什么。”

“你还真会说,你不读书都浪费材料了。”她说着,又要我张嘴,我说我要漱一下口,嘴里太苦了。漱完口,我就问她几月生的。

“我九月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