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失明后的某一天,父亲和母亲史无前例的吵了架。幸好我们家没有刀枪剑戟,幸好他俩不是武林高手,不然这一战肯定会惊天地泣鬼神。正因为没有,正因为不是,所以这就是一顿稍微有点市井的嘴仗,不同的是这次父亲占据了斗争的主导权,说话底气十足,声调也高了八度,而母亲却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吵过之后就是沉默。虽然连个盘子碗都没有摔,但是,经过这一战,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母亲也不像监狱长般的对我进行严格管控,不再像念经般对我的学业和未来进行灌输,随之而来的是生活上无微不至的关爱和放纵。很快,我体内那团压抑的快要爆炸的气体烟消云散了,围绕在我周围的空气不再那么稀薄,我呼吸顺畅,更多的新鲜氧气随着血管走遍我的全身,让我神清气爽。照镜子的时候我都能看到失去多年的光又出现在了我的眼睛里,那是对生活的热情,那是对未来的期望,那里面充满了自信与快乐。体内那个充满热情的小人儿急速膨胀,将那个阴暗自闭的我挤压的没有了生存空间。我被彻底解放了,就像一个被困了16年后刚出狱的犯人,站在监狱门外,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头顶是广阔的湛蓝色的天空,脚下是没有束缚的坚实大地,深深的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享受着自由带来的快感,有很多要做未做的事等待着,未来可期。
虽然童年回不去了,但至少保住了青少年。我每天都在感叹生活的美好,同学老师都觉得我彻底变了个样子。我如愿参加了足球队--虽然是替补,我也如愿和那几个体育生成了好朋友,只是可惜,他们却没有再故意气哭班花。
这所有的改变,所有的快乐都开始于失明,所以那段时间,我心里一直很感谢由于暂时失明带来的改变。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这是积聚了多年痛苦后的彻底释放。也许是我有些得意忘形了,所以就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好景不长。。。。。。正当我要好好享受自由,觉得可以永远幸福下去的时候,这一切却在一天晚上戛然而止。
那是一个周五的晚上,夜黑风高,乌云遮月,虽然我处在光明之地,但周围一切都静的可怕。我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一丝杂念,耳边传来“杀杀杀杀”的声音。错了,应该是“沙沙沙沙”。突然身后响起了极轻的脚步声,虽然极其轻微,还是被我捕捉到了。那人气息平稳,脚步稳健,大概一米六几的个头,体重在一百二十斤左右。她一步步向我逼近,一步两步三步。。。。。。我感觉到了她的气息,然后她没有任何停顿的从我身侧经过-------此人正是我们的班主任。思考了片刻,我也提笔“沙沙沙沙”的继续答题了。因为临近高考了,老师要求我们每天放学后都要多做几套卷子。虽然老师为了照顾我的身体本来让我回家做或者不做的,但我却拒绝了。没有了来此母亲的压力,但未来还需要自己奋斗,我深知这点,所以学习上并没有放松,而且更加用心了。
从车棚推了车子向校门口走去,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低沉嚎叫,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忍忍吧我的肚子,我知道最近都是素食难为你了,可你再抗议也不能给你机会膨胀了。”
我不在意小胖这个名字,但我在意这身肥肉。不是说每个胖子都是潜在的帅哥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为了在未来的大学里有个全新的面貌,为了成为一个瘦瘦的帅哥,我可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小胖,你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了吗?”身后推车过来的王科疑神疑鬼的问道。
“什么动静啊?”
“咕噜咕噜。”我的肚子又低吼了几声。
“你听。。。。。。”
“哎?我也听到了,好像在你。。。。。。身后。你看!你身后!有。。。。。。”
还没待我把话说完,只听一声尖叫。
“啊!”
望着推车跑远的王科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胆子小,真是名不虚传,明天再给他道歉吧。
伴随着咕咕乱叫的肚子,干瘪的胃以及身上堆积的每一颗脂肪都在继续向我抗议着。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们的诉求,我们回家补充点蛋白质和维生素吧!只能吃一个鸡蛋和苹果哦!”我咽了咽口水,安慰着那些细胞。我知道它们想要的是什么,因为我内心也极度渴求那种东西。肉!对了,就是肉!我已经十天没有吃肉了,有时候看到一块树皮,它在我眼里就变成了牛肉干。有时候看到一块砖头,它在我眼里就变成了红烧肉。反正不管看到什么,我的眼前就会出现肉的图像。甚至什么都不用看,我的脑海里也会凭空出现各种肉,然后嗅觉和视觉就会结合起来加强补充,那一块块金黄色冒着油的滴着汤汁的把子肉,排骨,猪蹄子,鸡爪子……它们不停的围着我转,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的各种器官随即就会联合向我提出抗议。
小主,
“拒绝素食,我们要吃肉!吃肥肉!我们要蛋白质!”
为了成为帅哥,我意志坚强,我可无数次的抵御着这些诱惑,但饥饿还是需要照顾的。这会儿是真的该补充活命所必须的食物了。
为了尽早到家吃饭,我选择了穿过那个老旧棚户区,走这边至少能节约十多分钟的路程。破旧低矮的各式平房参差不齐,有青砖垒的,有红砖砌的,还有红砖青砖混合的,它们就像各种杂牌子的积木胡乱混插起来一样。有段时间没有从这里走了,看着斑驳的墙上用红油漆刷出来的大大的拆字,我这才知道这里终于要拆迁了。看着这些破房子,我觉得拆迁队一定很乐意接这个活。它们一间间靠的这么紧密,仿佛只有这么相互依靠着才能屹立不到,如果有一间突然倒塌下去,其它的一定会像多米诺骨牌般陆续倒塌。
七扭八拐的胡同不足两米宽,低矮的窗户上还有自制的雨搭需要躲闪,但我却凭借高超的单车技术,飞快的穿行其中,手腕处感受着从车轮传递上来的震动,有种山地越野的感觉。只是在拐弯的地方我才减一下速度。胡同里以往都会传出孩子哭大人骂,锅碗瓢盆狗撕猫咬的各种嘈杂声音,现在却寂静的很。看来居民基本已经搬离了,正因为胡同里没人,所以我才这么肆无忌惮的飞快骑行。骑着骑着,我来到了这条胡同最窄的一个拐弯处。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修建的,本来就不足两米的拐弯处,还立着一个电线杆子,只留了一米左右的宽度。自行车和行人也需要互让行才通过,由于弯急路窄容易出问题,为了方便两边的行人观察,墙角上挂着一个很大的凸面反光镜。远远的,透过反光镜,我模模糊糊看到另一边红红绿绿的闪着霓虹灯般的光彩,随后耳边还传来了敲锣打鼓和唢呐的声音,就是以前娶媳妇的那种音乐。为了安全我减慢了速度,离拐弯处越来越近了,透过镜子,我看到了一队穿着红衣大褂的人正吹吹打打的走过来。最前面是个瘦高个,手里拿着个唢呐摇头晃脑的吹着,又尖又长的脸上没有一丝肥瘦,但两个腮帮子却鼓的异常大,就像随时要被吹爆的气球一样。紧接着是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唐装的人,一朵大红花由红色丝带呈交叉状绑在胸前。再往后就是一顶四人抬着的红色花轿,后面还有些人看不大清了。这个时间段竟然有娶亲的?还是用这种中式老套的轿子?真是老土啊!我心里嘀咕着,还为那个轿子能不能过来而担心了一番,要是万一他们的花轿卡在拐弯处可耽误我的时间了!路口的凸镜都有放大的效果,因为从镜子里看到他们很小,所以我以为他们离我还很远。于是我加速继续往前骑,准备先他们之前拐过去,实在不行就找个门洞避让一下。可下一秒,它们便从拐弯处闪现了出来,吹唢呐的,新郎官,然后是抬轿子的。。。。。。我赶忙一个急刹车,车子猛烈的摇晃了几下,我的肩膀也和墙壁擦碰了几下最终才停了下来。我和那队人并没有发生任何碰撞,我只是被眼前景象震慑住了。眼前。。。。。。。不,应该是眼下,都是身高只有二十厘米左右的小人,像极了我橱柜里收藏的手办,虽然现在手办做的和真人无二,但他们始终是没有生命的玩偶,面对眼前这些活生生的小人,我有些不知所措,叶公见到真龙的感觉应该和我差不多吧。看着身边熟悉的街道和房屋,我敢肯定绝对不是我穿越到了小人国。难道是他们穿越了?俯视着他们吹吹打打的从我脚边陆陆续续的走过去。难道是我眼睛又出毛病了吗?由于医生交代过我不能使劲揉眼睛,于是我闭上了眼睛,我觉得可能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就消失了吧?但眼睛是闭上了,可耳朵里却不断传来那吹吹打打的声响,并且渐渐向我身后远去。这到底是啥情况啊?我有些害怕我还有些好奇,于是我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更加清晰了。确实是一队只有二十多厘米的小人正吹吹打打的经过我的脚下,并渐渐离我远去。
我浑身一阵发抖,这些小人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