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存柱家的老二闺女霞儿临近出阁,家里来客络绎不绝,燕燕带着小燕时常在大妈家串门子,有时窑里围的人多了,她俩扒在门口往里看。妯娌之间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着置办的嫁妆,炕上、桌子上堆放着以大红颜色为主的衣服、被子、枕头等。留着长胡须的龙张牙舞爪的对视着触角五颜六色的凤凰,金黄色的龙凤跃跃欲试,似乎要相携着腾空而起。一对绣着鸳鸯的桃红枕巾,色彩斑斓的鸳鸯双目对视着在水中嬉戏,枕巾下盖着荷叶边的枕头,靠着被子摆放在一起。新娘的衣服都是婆家买来的,大家拿在手里相互传递,啧啧赞叹颜色喜庆鲜亮、料子柔软舒适。桌子边上放着一对小瓷碗,通体白色透亮,两边有一对龙凤胎双手提着灯笼,咧着嘴巴笑,胖嘟嘟的脸上留着两处圆圆的腮红。旁边一个平底瓷盘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梳妆用品,梳子、篦子、发卡、几瓶擦脸油。地上有一台崭新的缝纫机,用网孔的红头巾盖着。
“大嫂子还是想的周全,给霞儿置办的嫁妆都是当下最时兴的。”老二媳妇边叠起一件上衣边说。
“就是,大嫂子的针线活儿好,看这两双布鞋纳的细发,针脚匀称,这应该是给两亲家做的。这几双鞋垫子也绣的好,我现在眼睛不行了,见绣鞋垫子眼睛模糊的看不清楚。”老五媳妇拿着双鞋垫来回翻转着。
“鞋垫子是霞儿自己做的,天气下雨闲下来了我给粘好底子,她自己绣的,婆家一人一双,礼数周全,害怕落下闲话。”大妈接着说道。
“你还是会做人做事,啥都想到了,想当年你刚带着翠儿来白家洼,霞才七八岁,两个女子一个比一个懂事听话,拉粪的时候一边趴一个给你掀架子车,时间经不住过,一晃眼,翠儿家娃都三四岁了,霞儿一出嫁你们两个也算完成了两庄任务了,你的功劳大。”大坑坑老大媳妇笑起来伸手推了存柱媳妇一把。
“唉!嫂子说的对呢,这日子真的过的太快了,我领着翠二刚进王家门那会儿,她奶奶还害怕我把霞儿亏待了,经常在我跟前明里暗里的说道,哪个后妈都难当,五个指头伸出来都有长短,这些年日子磕磕绊绊的也不好过。为翠儿和霞儿两个我们也没有少发生争执。翠儿没有婆家之前,我不知道咽了多少眼泪。直到这几年,胜利、顺利、翠霞三个娃都大了,家里也才太平些了。”存柱媳妇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巾擦眼泪。
“唉!家家锅底都是黑的,都有本难念的经。过日子不能回头看,你为人处事在庄里站稳脚跟着呢。你看娃大喜的日子,不提那些旧茬了,高高兴兴把娃出嫁了,来来往往的又多了条亲戚路”。珍珠拍拍存柱媳妇的手,她们两个娘家在同一个村子里,平时两家人走的近。
霞儿出阁的早上,临出门前来到奶奶的窑里向奶奶磕头辞行。奶奶坐在炕沿边红着眼睛看着霞儿,眼泪满眼打转,“霞儿,我的乖娃,奶奶没啥说的,嫁了人就要两口子一条心把日子往前头过,凡是多听听老人的意见,你那个女婿是个老实人,就是嘴秃话少人本分。逢年过节了常回来走动走动,毕竟这些年你爸你妈把你拉扯大的。……”奶奶醒了醒鼻子,用手巾擦着眼泪。
“嗯嗯,我知道呢奶奶……”霞儿低着头眼泪吧哒吧哒的低落在地上。
“时间到了,接亲的人在门口催了好几遍了”。存柱进来催促着,霞儿给奶奶磕了头,跟着出去了。
迎亲的车队等候在破头上面的马路边,三三两两的人手里拎着大小不一的包裹、被子等东西,跟随着前面的队伍,霞儿被两个女人搀扶着转过了弯,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弯道上。
王家奶奶扶着一颗杨树站着,看着人群一个个消失在弯道旁边。初春的塬上,地里还有完全消开,一阵凉嗖嗖的风吹过,几根干树枝掉落了下来,树上的喜鹊窝高高的悬浮在光秃秃的树干上,随风飘动着,喜鹊在枝头喳喳喳喳的叫着,一群麻雀追逐着从王家奶**顶掠过,落到了坡道的树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