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骚鸦,明天吹风吗?”
曹锁定捡起地上的土疙瘩就朝燕燕扔过来,打在了布鞋面上,燕燕脚一阵烧疼,她抬起脚在小腿后面蹭,眼里噙着泪水大声骂道,
“你羊羔疯病犯了吗?我喊骚鸦呢又没喊你妈,你无缘无故打我干啥呢?”
“你再喊骚鸦我还要打你,喊一声我打一下”,曹锁定红着脸说,马海平赶紧走到后面劝燕燕,
“你个瓜皮愣怂娃,你难道不知道曹锁定他妈名字就叫骚鸦吗?以前毛五军也不知道喊,两个都在沟底干了一仗,就那次曹锁定的衣服口袋都被撕破了,快悄悄的……”,马海平指着自己的嘴巴,燕燕刚才还一肚子怒气,听马海平这么一说,恍然明白了过来,朝曹锁定狠狠的瞪了一眼,嘴里小声嘟囔,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妈叫这么个怪名,骚鸦,骚鸦,骚鸦……”,燕燕自己在心里思忖,不停地默念着,不觉已经走到了沟底,正是五月槐花盛开的季节,沟底的土坎上一大片槐花树,清香扑鼻而来,蜜蜂“嗡嗡嗡”采蜜的声音响彻山谷。几个学生从小路上下去抓着树枝捋槐花,捋一把放手心抖两下,吹吹花瓣里细小的虫子,一口塞进嘴巴。燕燕边捋边装进口袋里,准备一会儿上坡时慢慢吃。马海平和曹锁定站在泉边排队打水,以前泉边用泥土拢起一圈土坎,后来队里找人用水泥筑了一个蓄水槽,有时候打水的人多了,排队到跟前就没有水了。马海平走上前看,泉眼处一股细细的水流,每次放下桶进去,摆动几下只舀出半桶水上来,几个人围在泉边议论纷纷,有几个学生提着桶往后山走去。马海平转身走过来说,
“轮到咱们就没有多少水了,干脆咱们也走到后山抬去”,
曹锁定走向前去看了看,提着水桶往后山方向走去,燕燕和毛惠云跟在后面。这个沟有几个蓄水泉眼,人饮水都在前山的泉里,后山的泉眼多,饮牛都是在后山泉里,也有几眼清澈的泉水,偶尔前山水少了人们也去那里挑水。他们来到一个较大的泉边,泉水清澈见底,泉底一层绿油油的水垢。燕燕蹲下来看时,有几只细小的红色虫子蜷曲的身躯在水下游,她担心的问,
“这水里有虫子呢,咱们要是不小心舀到桶里,万一被老师发现就惨了”,
“把清水灌上,那前山没有水了还有啥办法,你看后面的人还不是都进来挑水来了,我们庄里人有时候也吃后山的水呢”,曹锁定说着提着桶畔放进去打水。抬水上坡的路上,女生一组,男生一组,一前一后,抬水棒中间钉着一个铁钉,防止水桶滚落,水桶忽闪着不断有水溢出来,燕燕走在前面,一只手握着抬水棒,边走边掏出口袋里的槐花往嘴里塞。路两边荆棘丛生,有的枝条长出来盖住了小路,伸手折断荆棘上面的嫩杆,奶白色的分泌物从茬口渗出来,沾染到食指上,和大拇指相对缩短拉长,就会拉出无数细细的白色丝线,不一会儿手上沾染的分泌物由奶白色变成了黑色,像极了老年人脸上的老年斑,这种荆棘分泌物蹭在衣服上洗衣粉很难洗掉,必须加点缄面使劲揉搓才能洗干净,染到手上的热水才可以洗下来。天气燥热,走过一段陡坡,几个人的嗓子眼里像冒着烟气,大口的喘息着,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平坦开阔地,几个赶紧停下来轮流趴在水桶边,倾斜着水桶咕咚咚喝几口水解渴,到了坡头上都是平地,便一口气抬回学校。天气热的时候,学生见抬水的回来,拥挤着趴在桶边喝水解渴,完了值日生倒进盆子里,抡起手均匀的洒在教室地面上,教室里的土气顿时被水遮掩,变得清爽舒适。外面玩的同学陆续进到教室里,各自回到座位擦桌子写作业。
第二天下课的哨声刚吹响,代课老师端着粉笔盒和课本刚离开,班主任陈老师气呼呼的走进教室,站在门口喊,
“昨天抬水的是哪四个人?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燕燕正在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回头看看马海平,四个人唯唯诺诺的走出座位,低着头相互吐出舌头会意,燕燕紧握拳头放在两侧的腰间,她感觉手心里黏糊糊的,来到陈老师走进办公室,最后面的毛惠云顺手拉上了门,陈老师坐在写字台边的靠背椅子上,左腿搭在右腿膝盖,推了推眼镜,双手交叉在胸前,表情严肃地问道,
“你们四个昨天在哪里抬的水?都过去趴在缸边仔细看一看,水里面那是什么东西?人喝的水怎么敢大意?你说你们一天头背到脊背上操的啥心?”
马海平挪了挪脚步准备去看,其他任何人低着头无动于衷,他只好原地站定。陈老师继续责问道,
“怎么回事?你们都低着头,看来你们个个心里都明白,王秀你说咋回事?你还是班干部,怎么能把虫子舀桶里抬回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燕燕抬起头看了一眼陈老师,又环顾了其余三个人,毛惠云把脖子都埋进了胸前,手不停地攒动着衣襟,她又看着陈老师说,
“昨天我们下去前山舀不出水了,我们跟着其他人去后山人吃水的泉里舀的水,当时我们也看到了里面有小虫子……”,
燕燕支支吾吾嘴巴动弹着,心里面不断的说着“不是我”,听不清楚到底说了什么,一眨眼睛一大颗眼泪掉在地上,她也不去擦拭,手在腰间捏着衣服揉蹭。陈老师沉默了一会儿,右手推了推眼镜,说道,
“这次情有可原,以后抬水早早去排队,全校师生都喝这个缸里的水,老师烧开了喝,天气渐渐热起来了,有时你们学生跑进来舀一勺子就往嘴里灌,万一不注意喝到肚子里,引起肠胃疾病怎么办?我记得去年五年级几个抬水,把蝌蚪都不注意舀回来倒进了缸里,不是大马老师发现,还变成青蛙住到水缸里呢,咱们条件也就这样,不过以后抬水要注意点”,
曹锁定听到蝌蚪变青蛙,不由“噗嗤”一笑,马海平和毛惠云也低着头笑了,燕燕硬是咬着嘴唇憋住笑。陈老师叹息了一声,起身把一摞作业本移到跟前,翻开最上面的准备批改作业,转头说,
“好了,你们几个把缸里的水舀出来抬去教室里洒地,以后干啥事操点心,下午的班会我还会强调这个问题”。
中午放学回家,猫吖做的黄米洋芋干饭,碟子里一盘油熟辣子拌咸萝卜干,燕燕拿筷子拨弄着碗里的洋芋,一脸的不高兴,嘴里小声嘟囔着,“顿顿是黄米干饭寒菜,我又不爱吃洋芋,还不如炒点洋芋菜吃馍馍”,猫吖拿眼睛瞪了一眼,继续吃饭。小燕若无其事的和彦龙端着饭碗,夹几根萝卜干在碗里,咬一口萝卜干,刨几口干饭。猫吖坐在小燕旁边,嗅着鼻子闻了又闻,开口问道,
“怎么一股子臭哄哄的味道,你们三个谁拉裤裆里了吗?还是谁放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