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附身背着一个大背篓回头瞪了一眼彦龙说:
“哎呀!催命呢吗?不看我背了这么大一个背篓。我们都是劳改犯,你一个是积极分子,你扑欢走前头抢功去!看不小心把狗屎吃了,哈哈哈——”,彦龙三步并两步超过燕燕,头也没回冲上了台阶,一边昂起头大声吆喝着:“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燕燕笑着跟在后面抬杠:“还你大舅你二舅!我看就是‘大头娃,吹喇叭,吹得眼睛红巴巴’!”猫吖大声催促着燕燕和小燕:
小主,
“你们两个脚底下踩蚂蚁呢吗?赶紧上来递草”。
燕燕和小燕立马打起了精神,加快步伐往上走,小燕踩着节奏边走边说,燕燕跟在旁边附和:“豆豆菜,生拐拐,你爷娶了个花奶奶,脚又碎脸又白,你爷爱得格围围……”
场里,一大堆麦草堆在草垛旁边,存生坐在小板凳上抓紧一抱草递进铡刀口,猫吖弯着腰往下按铡刀,小燕站在旁边帮着猫吖压铡刀。彦龙蹲在麦草中间,麻利地整理好一抱麦草,抱起放在存生右侧。燕燕背着背篓把铡好的麦草背下去倒进储存麦草的窑里。冬天牛主要吃干麦草、糜草和玉米杆,每次都要堆满一窑洞,够吃两三个月。给牛铡草算是家里的一个大工程,基本上都要耗去大半天的时间。王家奶奶在屋里坐不住,头上缠着洗脸毛巾,也从台阶上爬上来帮忙,她跪在草丛里帮着彦龙递草。灰尘像雾霾一样笼罩在他们上空,进到鼻子和嗓子里,呛的人鼻孔和嗓子发痒。猫吖不时地“咳咳”吐痰清理嗓子,存生起身醒了鼻涕,在脚后跟上一抹,又回来坐在板凳上继续干活。王家奶奶的眉毛上沾染了一层白色的灰尘,彦龙笑着说王家奶奶像个“白眉大侠”,王家奶奶嘴角微微上扬,捏了一把鼻涕随手甩出去,把手在干草上擦拭了一下。小燕帮着按了一会儿铡刀,喊着腰直不起来了。存生便和猫吖交换了一下,存生按铡刀,猫吖坐在板凳上递草。他们不断的夸赞和鼓励着燕燕三个,猫吖说:
“我三个娃都能帮人干活了,馍馍没有白吃,燕燕和小燕厉害,把我们铡的草都背完了,我们还供不住你们两个了,休息一下消停背”,小燕和燕燕倒下草,拽下衣领看自己的肩膀,背篓的绳子把右边的肩膀压出了一道深红色的压痕,她们一边走一边拌嘴,相互比拼着谁的压痕更深。铡完了麦草和糜草,存生又抱来了几大捆玉米杆,燕燕早已累的头重脚轻,她嘟着嘴板着脸,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嘴巴里骂着牛撒气:“养那么多牛不知道要干嘛?还把你累死了,吃的多拉的多,冬天闲着不耕地还要人养活……”,猫吖看见燕燕耷拉着脸,笑着对存生说:
“你看你大女儿腰上懒油出来了,嘴噘的能拴牛”,存生抬头看着燕燕说:“我的娃,你乏了就缓缓,还撅着嘴干啥呢?”
燕燕听存生这么一说,眼泪不由自主的掉出来,她用手背一把擦掉眼泪,背过身望着远处光秃秃的山,嘴巴高高的噘起来抽噎着。小燕放下背篓坐在上面也跟着哭喊起来:
“铡这么多草,背的人肩膀都酸,牛又不耕地了,还吃那么多……呜呜”,小燕结结巴巴的一边抽泣一边无与伦比的说着。存生和猫吖停下来休息,一边笑着一边哄两个:
“看你们两个瓜娃,农民还能不看牛嘛,不耕地了咱们喂肥了到年跟前卖了,还能尝几个钱。快过年了,还要给你们三个扯布缝衣裳,今年给我三个娃每人缝一身新衣裳。”
王家奶奶接过来说:
“两个女子就是不如我彦龙,我彦龙还是乖,干活颇实,不像两个外来户,那女子娃娃脸都朝外呢”,
小燕一边擦眼泪,扭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奶奶,哭花的脸像小花猫一样,她扯开嗓门回怼王家奶奶:“你的心就长偏了,一直偏向彦龙,以后你再叫我干啥,我都不听你的话了,长大了挣了钱也不给你花一分,心就偏的了不得,呜呜呜”,小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惹的猫吖都笑出了眼泪。王家奶奶笑着骂道:
“没良心的家伙!没有我你咋长大的?屎装到裤裆里谁给你搓着洗干净的?而更翅膀硬了,说话牙叉骨上劲还大的很,怼我一愣一愣的!”王家奶奶指着小燕哭笑不得的说,一边掏出钥匙给彦龙,让去她的柜子里拿每人拿一个苹果和一盒桃酥,大家边吃边休息了一会儿,又缓过神来,铆足了劲儿一口气把剩下的玉米杆铡完。
冬天下一场雪,路上湿滑就赶不了集。存生和猫吖便彻底的放松下来,存生总有睡不完的觉,干完活头一挨着枕头便打起呼噜。猫吖坐在炕头上拿着计算机,摊开记账的本子,一遍又一遍的加着数,算计着这一年来挣了多少钱。她现在很少做针线活儿了,看着面前堆放的一两年前的鞋面,拿起戳了几针又放下了,手指头疼的捏不住针。长时期的摆弄菜,她的大拇指头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冬天裂开的口子像娃娃嘴一样,露出血红的肉,干活的时候不觉得疼,闲下来时感觉像针扎一样,她涂了好多棒棒油试图软化周边的老茧。猫吖撑开手掌看着自己比男人还大的一双手,骨节又粗又黑,一点都不像个女人家的手,她轻叹一口气,心里思忖着:“亏当现在不像前几年,娃娃穿衣服穿鞋,一针一线都要自己动手,现在条件还是好,只要有钱,集上衣服鞋子都有现成的,现在让我再像前几年纳鞋底做针线,估计几个娃娃要受罪了。唉!女人家就是命苦,男人能干的照样干,女人能干的还要干。我也没有那享福的命,白天死活睡不着还闲不下来”。她轻叹一声,听着存生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又拿着计算机算起帐来。王家奶奶一个人坐在炕上,头浮浮沉沉的打着盹儿,她的瞌睡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多,坐着都能呼呼大睡,偶尔脖子窝着打起呼噜,忽的一下被自己的呼噜声惊醒,她便凑近窗户呆呆的望着院子里,自言自语说几句。狗拖着链绳跳着扑咬起来,“汪汪汪”几声停住了嘶叫,摇动着尾巴转头回了窝里,王家奶奶远远看见有人从洞门里进来,她心想狗叫了一两声便不叫了,肯定是家里的亲戚来了,她手搭凉棚眯着眼睛望去,秀梅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子走了进来。王家奶奶自言自语说道:“秀梅心大,把娃娃撂下出来浪也不知道心急,两口子哪有不拌嘴的,牙和舌头再好,都有牙把舌头咬一下的时候,动不动一拌嘴就往娘家跑,也不是个办法,唉!一个巴掌也拍不响,银银也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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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梅正准备往王家奶奶的窑洞走,猫吖招着手示意过偏窑里来。秀梅进来和王家奶奶打了个招呼,便进了猫吖的房间。猫吖笑着起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