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你直说朕不该给他定罪便是,何必打什么弯弯绕绕,甚至给朕来了句‘因言获罪’。朕要真因为这事给他安上个罪名,岂不是要成了能上史书的昏君或是暴君了?”

“臣并无此意···不过,臣也许提醒陛下,德雷克将军虽不至于获罪,但他这番言论,还是需要陛下严厉驳斥一番的,否则,说不得那位将军,便要在未来铸成大错。”

“不仅如此,陛下,伴随着德雷克将军将叛贼威尔逊剿灭,整合了切尔斯基的局势后,切尔斯基军政合一,具为德雷克所控。德雷克将军虽无割据之意,却已经算是有了割据之实,俨然有了一方军阀的气象了。”

“···所以,维特,你的意思是,我要对德雷克,行剥权之举吗?···”

“陛下此言过重了,只需派人去监视、制衡一二便可。”

“嗯···这件事情,我之前,也曾和戈东诺夫,讨论过一番。”

“我那时就问过他,要不要考虑,收回德雷克手中的权力,将他召回到圣骏堡来,或者干脆将他,遣送回海宁威(保罗侯爵府所在城市)去。”

“戈东诺夫和我说的是,不至如此。他说,乌萨斯东部,本来就不受皇室管辖和制约,算是一片‘割据之地’,德雷克在那个地方,根本就管不住,也没有管的必要。”

“更别说,作为乌萨斯东部少数服从中央管控,愿意依律法缴纳税收的管理者,我们根本,就没有动他的必要。”

听闻此言,维特面上不做声,实际心中,却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哪里不知道,戈东诺夫这话听上去是在给德雷克说话,劝阻眼前的陛下不要对德雷克轻易削权。话外之音,却是已经给德雷克下了‘割据’和‘不受中枢管辖’的定义了。

“戈东诺夫先生这话,未免···”

“哼···阴阳怪气之语,表面辩护,实则贬低嘛,朕又不是白痴,不至于这点话外音都听不出来。”

“不过,他倒是一如既往地,把朕当白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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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维特是彻底没法接了。而作为费奥尔多,真正意义上的心腹和朋友,他也知道,恐怕今天,自己又要听这位陛下,吐一些‘惊天动地’的苦水了。

“他在那里,暗戳戳地给德雷克抹黑使绊子,也当朕是傻子,会因为他区区几句话,就对德雷克那老东西猜疑起来。实际上,我们心里都清楚,德雷克那个老家伙,你可以说他有野心,也野望,却唯独不能说他有割据之心,不是吗?”

对于这句话,维特倒是点了点头,答道:“不错,毕竟从行为上来讲,德雷克将军维护一方秩序,梳理切尔斯基地区混乱的军事和政治,整顿律法,按律缴纳税额,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功绩。”

“至于割据之说···臣只能说,东部地区,除了政治局势复杂,多方角力制衡的切尔诺伯格外,剩下城市的管理者,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德雷克做得过分太多了···”

“没错···别说乌萨斯东部地区了,就说这圣骏堡周边,皇辖区之外,做得比德雷克好的,又有几个呢?”

“人德雷克好歹不会以权谋私,他戈东诺夫干过的偷税漏税、以权谋私之事还少吗?哼,真以为朕的手中没有个厉害的情报部门,对他戈东诺夫干的那些屁事一无所知?”

“他那番话,不仅仅是在攻讦德雷克,也是在护着他自己,还有那些在各自领地内‘肆意妄为’的大公。”

小小地吐槽两句,费奥尔多,还是将话题拉回到了德雷克所谈的政策问题上面。

“我视你为友,维特,今天你,也无需顾及朕的脸面或是什么皇室尊严,只需要单纯地从国家治理的角度,谈一谈德雷克的这些论调。”

得到费奥尔多的‘应允’,维特也只能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

“其实···有一点,德雷克将军,倒是没说错。乌萨斯的感染者隔离法案,的确已经与时代脱轨甚多了。”

“如德雷克将军所说,感染者人数不断增加,底层的纠察队体制又变得愈发腐朽,强行镇压和追捕感染者的成本变得愈发高昂,难度也越来越高。”

“同时,不断发展的医疗技术,虽无法治愈矿石病,彻底阻断矿石病的扩散,但也大大削减了矿石病的扩散能力,延长了感染者的寿命。”

“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抛开那些本就不能以常理来揣度、掌握了强大源石技艺的感染者个体外,寻常的感染者,已经无法给乌萨斯社会带来多大的威胁了。”

“如德雷克将军所言,只需要管制他们的行动,规避他们与常人的接触,阻断矿石病的传播,感染者就不会再给乌萨斯的社会秩序带去什么严重的威胁。”

“没错···不过,你说的这一点,其实很多人都看得到,只是不想承认罢了。毕竟一旦感染者法案被修改,不知道多少乌萨斯大公们的利益,会受到重创呢。”

“当然,也包括朕的。”

费奥尔多的话是有些尖锐,但维特也只能默默地点点头,不再作声。

他们又何尝不知德雷克所言之中的道理呢?但像感染者律法这样的大法案,改动起来,又何尝容易?

其实真要说起来,单从概念上讲,感染者律法本身还是很好改的——如果只是减少对感染者的迫害,赋予对方更多的人身权利,不会有几个人反对这种改动,毕竟这种改动确实能给社会带来收益。

但难点却是在于监察和管理,乌萨斯过去之所以对感染者一刀切,除了感染者的危害外,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真的穷——真没那个钱和人力去建立一个触须深入基层的管理系统,所以也是根本管不起。

“罢了···依朕对德雷克的理解,他这些话,根本不是想要朕真的立刻做出决定,去整改法案。他啊,只是想与朕通个气,让朕对他在乌萨斯东部做得那些事情,心里有个数。顺便,帮他挡一些来自其他人的攻讦。甚至于尝试着推动朕,去做一些大胆的决策来。”

“那···陛下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想吗?···如果是过去,我恐怕会说他德雷克索求太多,甚至责骂他言语放肆吧···”

“不过做皇帝的这些年下来,眼睹着这乌萨斯国,皇宫之内,朕所谓的那些‘心腹’,对朕表面上极尽谄媚,私底下却是阳奉阴违。”

“而那些大公们,更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仅做些表面工作。看过这些令朕厌恶的姿态之后,德雷克这种做事勤勤恳恳,言行一致的家伙,真的是顺眼太多了。”

“相比他给朕帮过的忙,给切尔斯基做出的功绩,这点言语上的‘激烈’,真的无所谓···”

“陛下宽厚。”维特微微低头,颇为尊崇地说道。

“···宽厚吗···你这话倒也不差···可惜,除了宽厚,朕也没什么好的特征了···”

“呵,想当年,刚刚坐上这个帝位的时候,自己做得多差,朕心里也不是没个数···这么多年过去了,朕也没做出过什么出彩的政绩。时至今日,也只是能让自己,勉强看上去像个皇帝,做些基本的事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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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言重了,若非陛下的施为,乌萨斯的经济,又如何能在这十几年来完成飞跃式的增长?陛下对乌萨斯的功绩,可一点都不···”

然而,维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费奥尔多出言打断了。

“无需安慰我,维特。乌萨斯这些年来经济上的飞跃,从来都不是朕的功劳。借用德雷克的一些理论来讲,那本就是乌萨斯生产技术的蜕变所带来的必然结局而已。不论朕有没有继承皇位,有没有在乌萨斯内施政,这些事情,都是必然会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