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希望,倘若我死后,我的尸骸不会躺在那满是花束绸缎的棺材中,不是以完好无缺的方式供人们敬仰。赞颂……”
这是抟象在教导他时向他、昊还有其他的几个同学时所说的肺腑之言。往后还有一段,但上官峦从不曾铭记,因为他自己早已将这一切作为最终的准则和追求。
而现在,自己颤抖的心声仿佛与过去恩师的声音重合。
“而是在无人相伴的前线,坦然接受自胸膛绽放的那朵有血液凝聚的鲜花,那是最璀璨的奖章,用以慰藉戎马一生的自己!”
只是在这个时候,上官峦便会想起昔日的恩师,抟象,或者说,单华鬃老师。倘若现在在前进的是他,又会思考怎样的事实?
恩师曾经自嘲是繁荣时期的墓碑,那么在大撤退发生后的那一段时间,他又是否质疑过当初留下的决定?
不,他不会这么做。倘若不然,又为何在谈及那段历史时那般冷静,那般无畏。更加不会因为当初那疑惑的选择而去质疑自己的生命,因为那是对过去的背叛,对人类同胞们的辜负。
他既已是繁荣时期的墓碑,就当然会善用自己的生命,在战场中挥洒鲜血,浇筑成不朽的丰碑。唯有死得其所才是对这座墓碑最好的慰藉。
但,他的学生们从未给他这样的机会,如果还是当初那个不谱世事的自己,或许这正是自己给老师送上的头痛事吧……
小主,
“咳……”
前进的上官峦感到脚下一软,右腿因为感染和超负荷作战而失去了知觉。于是他将战术步枪当做拐杖,一瘸一拐地继续前进。
脑海中他向国君、向人民许下的承诺历历在目。定不负所托,亦不惧死亡。正如他自己所说,军人的生命是人类的筹码,而自己毕生的追求就是如何用好它。
他在出发前就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终局,但他很欣慰,因为自己没有辱没过去的誓言。
“十米……”
右手已经没有了握紧步枪的力气,上官峦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嘴角渗出的鲜血已经顾不上擦拭,他用还能活动的左手向前爬行,笔直地,朝自己的目标爬去…至死方休……
终于,指尖传来了定位节点的触觉,他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终于打开了定位节点的手动校准模块。
如果现在有人能掀开上官峦的防护服,那么他竟然会惊异于上官峦这样的身体竟然还能行动。
外在肉体早已因高浓度的感染而溃烂,而他体内的器官,在被感染之时就已经无限趋近于停止活动的状态。
异聚母体……必须消灭。这件事如果他不来做,那就是下一代的年轻人来做,他不能将威胁留给后来者,哪怕倒在黎明前的黑夜……
终于完成了校准的上官峦在心中这样想着,在彻底倒下的最后时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下了超聚武器的启动按钮。按钮处传来的启动信号。在嘈杂的过滤塔中显得格格不入,传入他的耳中,却比任何乐曲艺术最巅峰的旋律都要动听。
在还能看到事物时,最后映入他眼中的,似乎是一片璀璨的群星。此刻他也不再去想为什么在这样的白天,濒死自己眼中最后出现的会是这样的景象。
他似乎离群星更近了,作为一个游荡的幽灵,将属于人类的眺望与渴求送入星空。
他从未遗忘军人的誓言与荣耀,誓要将所有威胁人类的火种浇灭。面对叛乱的同胞,肆虐的感染体,乃至地球自然的愤怒天灾,他不曾停下,他们永远会前赴后继地接力前行。所以现在,他只是与过去一样,完成一个军人应尽的使命,用血肉和生命浇灌出胜利与未来。
他没有向他们许下誓言,“我一定会回来”,因为他从未离开过。
那几位年轻指挥官的面容浮现,无论是上官岳还是皇甫罅,亦或濒死也要回收样本的黎玥。那份璀璨而闪耀的事物就这样在他们之间传递。
那是在军人间不断传承的,前进的意志。一位军人倒下了,但只要这份传承没有终结,就会有无数军人前赴后继地接力。而现在,这份意志传到了他们手中。
也许人类面对斯科瑞不足为奇,但那种为了清除斯科瑞,夺回地球的意志定将永垂不朽,永续不断!
而现在,完成了传递和使命的上官峦知道,自己身为军人的一切,跨越无数岁月和战场之后,在此刻画上圆满的句号。
他将成为新时代无数墓碑中的一座,而这墓碑已然浮现裂痕,而在那裂痕之中,终将生出最璀璨而坚韧的白花……
(岳、溪还有天耘,对不起,我没法回来了……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我们未竟的意志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