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木冷眼扫过二女,暗自往后挪了几步,心知此刻保全性命为上。
甘泉河畔树木稀少,唯有满地浅草,一入夜,凉意更甚京城之秋。纾雅搬来一坛军中寻常的烧酒,再点燃一堆篝火,席地而坐与提夏同饮。
头顶繁星如许,恰如金福之役时赏过的星空,唯有“广袤无垠”足以形容。
提夏闷头痛饮两碗,怒气稍有抒发,“听说甘州那边抓了桑朗杰,当下情形如何......”
“祁昌懋死了。”
酒碗方至唇边,提夏微滞,接着又灌入一口,“他屠杀我羌人战俘,若非降了你们,我早想结果掉他。”
纾雅放碗,面露无奈之色。提夏心领神会,叹道:“刚才气急都没杀得了,往后更不会。”
“祁昌懋若是死在战场,死在杀俘这事上,倒还让人心安几分......”想到此处,内心惶恐感油然而生,瘆得人汗毛倒竖,纾雅不住地向火堆靠近,“唯有这回,他速战速决,真心护卫百姓,结果却变成私放敌军入城。”
她将两条光洁袒露的胳膊缩进袍子里,不经意间,一块微损木牌自袍中滑落。那日纾雅将它捡了回来,还未得空上漆。
“我还妄想用酒泉王的令牌保他一命,却从未想过,祁氏手握重兵,他们才是强权本身,又怎会听命于一块毫无意义的木牌。”
“先前他能无视皇帝的怀柔之策,可始终拗不过祁氏设下的军规军法,今日是祁昌懋,明日又何尝不是你我。”
想到那人还有一双儿女,他的妻仍在家中翘首以盼,纾雅情不自禁叹了口气,将下巴靠在膝上。
“你真啰嗦,揍就完了......”提夏听得憋闷,将余下酒液一饮而尽,“有你日日在跟前压着,这儿谁还敢造次,既未招惹旁人,总不会有人无缘无故过来捅刀子吧?”
纾雅目视前方,眼瞳中的火苗跳动不止,她径自摇头,心绪愈加沉重,又端起手边陶碗轻啜。这酒虽无香气,辛辣苦涩,但胜在可以能暖身提气。
“此番谈不了多久,你也别太紧张。待一切安定后我带你去青海览景可好,那儿可比这甘泉河的风光美多了。”
“有多美?”
“鸥鹭成群,草地绵延,尽可策马奔驰,美到......我丈夫在水边求婚于我,稀里糊涂就允了......不过现在他的头颅还泡在水里,不知漂到了哪儿。”
言语间,提夏笑意乍现,含着几分自嘲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