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两匹快马奔出骁骑营,往北城而去。
马上两人,一是都虞侯常万里,一是步军都头石勇,皆是面色沉肃。两人不停的挥鞭催促战马,一次次加快速度,似有十万火急之事。的确,两人有十万火急之事,必须向京兆府汇报。但骁骑营没这权限,只有通过沙苑监。
石勇下午的审讯,取得了重大进展。狼山匪虽刚强,却也熬不过酷刑,终于精神崩溃,开口招供。这一开口,顿时惊到了石勇。供述之事太过重大,石勇不敢自专,立即请来了常万里,两人一同做个见证。
被抓的三名狼山匪,有一人名叫马墩,身份不一般。
据他招供,三年前,狼山众匪联合。按照天罡之数,分列三十六堂。
而马墩,正是天损堂副堂主,受命潜伏沙苑监。而他的权限,并不局限沙苑监,整个同州各县,乃至周边合阳、蒲城、澄城、永济,都是他管辖范围。仅在沙苑监,狼山潜伏了二十多人,男女皆有,极其隐秘。
再说到大荔等县,潜伏的人则更多,身份也是五花八门。
随着审讯深入,常万里已是额头冒汗、如坐针毡。
这件事太大,已不是骁骑营可处置,必须向上汇报。由于牵扯的范围广,更不能贸然抓捕。不然打草惊蛇,抓一漏十,绝不可取。两人简单商量了下,带上一应供状,策马出了军营。以最快的速度,通报沙苑监。
另有急脚递,带着常万里整理的条陈,直奔京城,上报侍卫亲军马军司。
监正费伯言,四十多岁,留着一缕长髯,面相清癯。正经的进士及第,天子门生。奈何仕途不畅,为官二十多年,才升到从七品。或许自知天命,也不再向上钻营,而是甘坐沙苑监,美妾成群,每日莺歌燕舞为乐。
费伯言懒政,三五日也不去衙门一趟。一应事务,统统推给监丞、主薄。常万里寻到他时,费伯言正在家中饮酒作乐,已是醉醺醺。
但是狼山匪三个字,就如一瓢冷水,忽然浇到了他头上。一腔酒意,顿时清醒了七八分。一把抓过供状,一目十行匆匆浏览一遍,费伯言手脚冰凉,后背上是更冷汗直流。他的辖下,竟出了如此惊天大案?
费伯言不敢相信,直勾勾的盯着常万里。
“这是真的?”费伯言双手直颤,供状拿在手里,哗哗作响。
“回监正,千真万确。”常万里躬身回话,“已抓获三人,现关押在骁骑营。”
费伯言没有再问,知道此事不会为假,常万里没这个胆子。定定神,费伯言开始考虑如何处置。这件事上,费伯言已是难辞其咎。若处置的好,还能减轻罪责,功过相抵;若处置不当,恐怕会削官减俸,甚至官身难保。
狼山匪大名鼎鼎,费伯言自然知晓。
正因为狼山匪大名鼎鼎,他的罪责才更重。
“真他娘的倒霉。”费伯言心中骂道。
“来人啊。”费伯言唤来小厮,吩咐道,“去请雷、姚两位,有要事相商。”
“是。”小厮应一声,撒腿向外跑去。
“喝茶。”费伯言举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淡淡说道。
“不敢打扰监正议事,我等告退。”常万里精通门道儿,哪会舔着脸,真坐下喝茶?悄悄碰一下石勇手臂,躬身抱拳,退出了大厅。
“不是还要商议么?”石勇不明就里,问道。
“相公们议事,与你何干?”常万里一撇嘴,心道,土包子。
相公这个称呼,自然是讨好之语。读书人最爱听的,就是这个称呼。若是真要达到相公这个级别,非一国宰相不可。最起码,也得是参知政事,才称得上相公之名。那得一辈子的追逐,甚至耗尽一辈子,也只能望洋兴叹。
一会儿到来的雷斌、姚平远两人,一个监丞,一个主薄。加上监正,三个进士及第,沙苑监真正掌权之人。他们议事,两个武夫留在厅里,不是等着人往外撵么?何必自找没趣,早早离开为上。
常万里很嫌弃的瞥了石勇一眼,大步向外走去。
后面的事儿,已经与骁骑营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