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件事？”苏棠问道。实际上，她对于赵晓薇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意外，毕竟整个村子看上去都是三妙圣母的信徒，作为村长的女儿，知道这些事也不是什么怪事。

“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一些别的事情。”赵晓薇示意他们先往楼上走，“先去楼上，我慢慢和你们说——再等一会，你们就跟着我来，我们一起去赵家祠堂。”

几人在楼上的房间躲好，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赵晓薇甚至都没有开灯。

“有关于三妙圣母的记忆大概还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的。”赵晓薇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那时候我还很小，对于三妙圣母的印象并不深刻，只知道镇子里有关于这位神明的一个节日，在那个节日里面，我们每个人都要去拜三妙圣母，向她进献一些东西，祈求圣母在未来的一年里保佑我们。”

“但是，在往后面，我逐渐发现了不对劲——这个镇子里面的人，过分的信仰三妙圣母了——大事要拜，小事要拜，家家户户的房间里都会摆放一个三妙圣母的画像，甚至对小孩子们的教诲都是，不能谤佛，圣母是至高无上的神明，是保佑我们平安顺遂，福源广进的神明……”

“镇子里没有好学校，因此我都是一直在外面上学，直到节假日的时候才会回来。慢慢的，我和从小到大一直在镇子里面待着的同龄人们的思维也不一样了。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他们反驳我说三妙圣母就是神明，并把这件事情闹到了我父亲的面前。”赵晓薇的眼神里似乎有些悲伤，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愚昧的镇民们，“那时候，我父亲第一次给了我一耳光，并且以‘上学都把人上傻了’的名义，给我请了长假，把我关在祠堂里面，要我一天到晚的抄写佛经，什么时候认错了，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

“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抄了多久，总之到最后的时候，我被迫跪在我父亲的脚底下，低声下气的告诉他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他才允许我重新回去上学……”

听到这里，苏棠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无奈。有信仰，自然是好事，但是一旦这种信仰变成了愚昧的信仰，那就会开始侵蚀人们的内心了。

“除了这个，我还发现了我们镇子里一个很奇怪的事情。”赵晓薇忽然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我们镇子里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种地了，我一开始很好奇，因为大家的生活并没有因此窘迫起来，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政府的补助，让每家每户的人都在附近的工地里找到了工作，但是后来我发现，有些家庭并没有在附近的工地工作，也没有外出打工，但生活依然过得很滋润。”

苏棠坐正了，很认真地听赵晓薇继续往下说去。

“某次上学回来我就发现，我们镇上很少会有人来，但是有一个大老板，居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而且每次来都会去祠堂拜一次三妙圣母，我父亲也看上去很尊敬他，每次都是亲自接待。”

“那你有见过那个大老板的脸吗？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吗？”苏棠急切地问道。

“不知道——我是没有资格去见的，而且镇子里也很少有人能直接见到他，只有寥寥几个人才可以。”赵晓薇摇了摇头，“我也去问过我父亲，那个老板是谁，我父亲也只是笑笑，说那是带咱们镇子发财的财神爷。”

“那个大老板来你们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呢？”陈柏临忽然开口问道。

“似乎，是为了某些生意的事情。”赵晓薇低声说道，“镇子里以我父亲为首的似乎在经营着一些什么奇怪的生意，家里也经常看到一些奇怪的首饰。我私底下曾经稍微调查了一下，他们似乎在借着宗教的名义，在外面贩卖一些有着奇怪功效的饰品。”

说着，赵晓薇拉开了自己一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条手链。细细的手链上镶嵌了不少碎宝石，虽然每个都不大，但是每一个上面都含有一些灵气，是能保护人的各个方面的——当然，还带了点怨气。

“这是我父亲给我的，说是带了这个东西，就能保平安。”赵晓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安，“之前我其实是一直带着的，直到有一次我有一门很重要的比赛，只有拿到第一才能获得奖学金，我就许愿说希望我能拿到第一名，结果当天原本最有实力的学生忽然发生了车祸不能来参加比赛了，我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第一名——在那之后，我就忽然发现，我许的所有愿，都会实现，但是是以意外的形式……”

苏棠接过了赵晓薇手中的手链，心下了然。

“所以，你怀疑华芳镇在做一些害人的生意？”

“……是的。”赵晓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觉得这东西很好用，直到某一次，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怎么回事，它差点要了我同学的命。”

“在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敢戴这个东西了。”赵晓薇轻声道。

苏棠仔细观察了一下手中的手链，现在那上面所附着的怨念已经很微弱了，能看出来赵晓薇确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戴过它了。

“我很害怕——一方面，我担心这种东西会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甚至是失去生命，另一方面，我毕竟是在这个镇子上面长大的……”赵晓薇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几近消失，听不见了。

苏棠也默然——她知道赵晓薇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有多震惊，有多害怕，她本人就是在华芳镇长大的，自己的家乡实际上是一个传销组织，怎么看都没办法让她和解。

“你能告诉我们这些事，已经很好了。”苏棠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窗外巡查的人已经彻底走了，外面除去一声接一声的蝉鸣，一点声音都没有。

赵晓薇抹了把脸，站起身来，掀开窗帘的一角。

在确定外面没有人之后，她开口说道：“我带你们去祠堂吧——那里似乎有很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