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来,琼华一直如此。
他不止一次询问父母为什么他和普通的仙舟天人不同,才仅仅百岁就已然有了堕入魔阴的迹象。
他的父母从一开始的含糊其辞到如今平淡的坦白说出真相,也不过是多几次追问。
他的身体里承受了太多<丰饶>的力量,而他的精神远远不能驾驭这具躯体,这就是答案,那么简单,那么无懈可击。
父母说,仙舟上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在蒙受丰饶赐福的最早的一代人身上,这种事情多的是,不奇怪。
只需要注意一下情绪波动不要太大就好了,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而<万寿无情丹>对于丹鼎司魁首而言,那么随手可得,根本不足为虑。
是吗?其实琼华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既然父母这么说,那就当做真的信了罢。
早就已经习惯了在梦境里一次次被毫不怜惜的杀死,一次次经历着自己都不记得的惨痛别离,或者心脏也被剜去,更换成其他冰冷的什么……
梦只是梦,仅此而已。
看着还是子时,琼华平静的用纸巾拭去身上的汗水和脸上的泪滴,整理一下床铺,又沉沉睡去。
梦里刀光剑影,火海一片,残阳如血,登临一地焦土,践踏枯骨腐骸的,是谁呢?
随他去吧,谁知道了就让谁去写这个故事,他自己不过是一百出头的孩子,不需要考虑这么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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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学堂毕业了。
琼华拿着新发下来的丹鼎司进修否决报告,倒是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好失望的。
父母那边,最多不过几句念叨,想怎么应付就应付几句就好,毕竟其他的好出路有的是。
父母的希望他一直记得,可琼华也清楚,他自己在岐黄之术上确实没有什么爱好。
至于炼药的天赋嘛,不过中人之资。
每每想起丹鼎司,最能记起来的无非是<万寿无情丹>的苦涩,以及儿时吃下的那些甘甜的奇特果实,还有父母坐在丹炉前。
太熟悉了,于是也就没有什么新意。
要琼华他一直待在云深雾里的丹室,静心几日不眠不休只为炼化炉中的药材,还不如让他去流云渡看星槎,至少落得清闲。
明日的事,谁知道呢?
要知道,这一切,从【虚无】中来,也必然和那些化外民的星槎那样,驶向无边【虚无】的远方。
他回到照例只有他一个人的家,一看就知道父母都去炼丹了,不出意外他们几天之内都不会回来。
琼华在洗漱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吞下几枚<万寿无情丹>,又含着半颗去了核的乌梅干,任由那苦涩和酸甜都埋没在口中。
【你的魔阴身再一次有了迹象,然后被那么轻易的镇压下去。】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那一年罗浮的落花季,琼华没有出门,他拼凑着从化外民那里收来的各种零件齿轮……
他的手中,拼出罗浮第一只机巧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