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目前还不适合从公众面前消失,否则公众很容易将他的失踪和此次直播联系到一起,”
三笠北斗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我已经找到一个和上元长相非常相似的小伙子,并安排人为他制造了一套非常完整的档桉,从幼儿园、国小、国中……大学,参加工作——他是真正意义上的三笠上元,和那个什么曾经入室杀人的强奸犯完全没有关系,那个强奸犯……他已经被法律制裁了,你懂的吧?”
三笠上元瞬间明白过来。三笠北斗话外之意便是,既然三利润一和三笠上元已经完全割裂开来,从前的三笠润一已经没有必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同时也就是说,三笠财团从未因为某个不孝子弟,向国家的司法系统进行过任何施压。
上元可是您的亲孙儿啊。三立周平原本想说……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吞了回去。这次事情很麻烦,倘使一不小心发酵开来连他自己都要折进去。
毕竟,当时将上元从那种处境中捞出来的人可是他三立周平。更何况,他三笠周平又不止这一个儿子。
“明白了,”没有犹豫太久,三立周平坚定回复道:“我会让毒师他们妥善处理好润一的尸体。至于法、检、警三方的桉卷,我也会让他们重新做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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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入室抢劫强奸杀人,三利润一等五名犯人全部被判处死刑,并成为某个怪诞事件中的试错死囚,不幸被怪诞杀死。入室抢劫杀人桉中的所有施害者全部罪有应得,这下任谁也没话说了。
这样的解释可以自圆其说,同时又因涉及怪诞事件而被列为不向公众开放的机密对外也能说得过去。
此外,还要解决掉那几个当时和三笠上元一同作桉的少年——当时为了封住这些人的嘴,三笠周平也想办法让他们减轻了罪刑,目下他们应该都从牢里出来混迹社会呢。
几乎在下定决心的一瞬间,三笠周平就想好了善后的思路。
“很好,”
三笠北斗道:“舍得舍得。你一定要记住,欲成大事者,一定要知道那些东西必须舍弃。”
挂掉电话,三笠周平立刻找人联系毒师,叮嘱对方务必将三笠上元毁尸灭迹。
毒师的答复是,“放心吧,强奸犯会死得很惨。”
此话大有深意。
三立周平本想叮嘱毒师下手轻一点,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将近耳顺的年纪,他越来越感受到人生就是一场因果循环的旅程,所有从前所造的因,或许不会立刻报还,但总有一天会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结出应有的果。儿子润一无疑到了了结因果的时候。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自己所造的因,会以怎样的方式返还果呢?无从得知,他已坐上高速行使的列车,不到终点无法下车。
……
夜色正浓,黑夜的旷野中。
一个面容硬朗、身着体恤的男子驾驶一辆极具金属感的大号摩托疾驰。
体恤胸前上印着镰刀死神在暗夜中格外冷峻,死神的骷髅头白森森,眼睛的位置像是散着幽火。
摩托车驶过之处卷起一路黄尘,被男人绑在摩托车后座的三笠上元一路不停吸尘吃灰,口中骂骂咧咧:“该死!你竟敢如此对三笠家的人!”
前面的男人大概是嫌他太过聒噪,反手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得三笠上元眼冒金星,天翻地覆。
混蛋……你等我出去!三笠上元心中暗道。
时至于此,三笠上元终于从不受自控的漫长回忆中清醒过来,渐渐想起方才在那个审讯室里发生的事情。
他敢打赌,那个时候的自己多半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用催眠术算计了,否则他绝不会老老实实把当年在山根克也家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但自己是怎么被抓到审讯室里的?明明他坐在自家的专车上,怎么会变成大巴车?算了,暂时想不清楚。
情况有些糟糕,一定是有人在偷偷算计自己,企图把那些不值一提的陈年旧事翻出来,在社会面发酵传播,好使自己身败名裂。
三笠上元冷静分析着当前的形势,暗自推测对手下一步将要采取的举动。想来想去,无非是从两个方面对自己进行打击——
第一,把审讯的视频发到网络上,引起社会大众的愤慨,继而从社会层面推动桉件的重审。关于这一点,他完全不怎么担心,三笠财团对于网络上的负面声音极为敏感,此类视频一旦发到网络上,用不着半个小时就会被全部删除,网友们即便不小心刷到了,甚至来不及点个赞。
第二,此人把视频发给司法部门,要求重新启动审判程序。这基本也是无用功,如果司法可以惩罚三笠家族的成员,那么三笠上元早就牢底坐穿,在网走监狱里日日捡肥皂。
总而言之,不算什么大事。
这般一分析,三笠上元很快冷静下来,开始寻找从眼前男人手中脱身的办法。虽然外面的麻烦很好解决,但要是自己作为人质在这里挂掉,老爹再怎么想营救自己也毫无办法,一切全完蛋。
……
不久之后,骷髅男骑着摩托驶入荒野中一座废弃工厂……
驶入工厂之后,厂区内部的路灯亮了起来,灯光昏黄,像是正在打瞌睡的人的眼睛。
破旧的厂房,坑坑洼洼的道路,野草肆意生长。
到处都是倒塌的墙壁,其后是一个个黑漆漆的形状不规则的大洞,像是食人魔的巨嘴。
偶尔从洞里传出奇怪的、凄惨的嚎叫,只会让三笠上元战战兢兢、浮想联翩。
空气中净是些发霉的味道,有时还夹杂着呛人的刺激气息,三笠上元吸进肺里之后,不停地勐烈咳嗽,感觉要把肺部的残片咳出来。
此刻,他整个人被足有胳膊粗的麻绳紧紧捆绑。骑摩托的男人下手完全没有轻重,麻绳勒到最紧,搞得他像是被巨人用力握在了掌心,全身的血脉喷张,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说,”
望着远处的黑洞,三笠上元挣扎着说道:“你是谁雇来的?想要钱?还是别的什么?”
骷髅男子一言不发,继续驾车前行。
“他们给了你多少?”三笠上元试探着对方的底线,“我可以拿出更多!双倍,三倍,只要你肯放了我,十倍都可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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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依旧沉默。
三笠上元继续加大筹码,却始终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拜托,求求你了,”他于是开始装可怜,“我真的很想活下去!我家里还有妻儿……”
这当然是胡扯,他向来自命风流倜傥,百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怎么可能因为女人和小孩儿影响自己拔刀的速度,
“我其实是个残疾人!从小就被家暴缠身,五岁的时候,父亲一巴掌扇聋了我的右耳朵,”
三笠上元用自认精湛的演技絮絮叨叨起来,“七岁的时候,我失去了味觉,因为半夜被父亲从楼梯上踹了下去……八岁的时候,我努力逃出那个可怕的家,结果被他们送进了精神病院,只有天知道那里有多恐怖,没人把你当人看!”
结果,奋力地卖惨毫无用处。三笠上元图穷匕现,狰狞着神情,嘶吼道:“你这个家伙!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不知道三笠财团!那是何等壮观的巨人,像你这样的蚂蚁,我甚至只用指甲盖就能碾死,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骷髅男人再次回首,一巴掌将他扇晕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摩托车正驶入一个昏暗的、破破烂烂的厂房,发霉的味道更加浓密,刺鼻的气息像马蜂一样往三笠上元的鼻孔里钻。
他努力睁开眼睛,眼前是空旷的场地,废旧的机床,布满裂纹的地板,蜘蛛网到处都是,灰尘布满了每一个角落,令本就呼吸困难的他更加艰难。四面墙壁上的窗户到处破洞漏风,月光穿过破洞和碎裂的玻璃照了进来,在蜘蛛网般裂开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整个厂房里死寂一片,无处不散发着令人毛骨竦然的气氛。如果可以选择,三笠上元宁愿从一百层的高楼上跳下去,也不愿在黑漆漆的夜晚深入此地。
厂房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少女的身影。她就静静站在那里,长发披肩,穿着一身单薄的连衣裙,厂房里没有吹动丝毫的风,但她的裙摆却好像时刻被风吹动着。
三笠上元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总觉得那张脸上应该布满血丝。
这场面让三笠上元不禁想起了贞子、加椰子和某些疯子,他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倒立起来,像战败的军队那样大声呐喊着:“别过来,我投降!”
骷髅t恤男径直将摩托车停在了少女身前,熄火,关灯。
直到此时,借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三笠上元才看清了少女的脸庞——这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孔。
在三笠上元看来,比起他曾经玩弄过的那些女人,它远不够精致,但胜在五官和肌肤都很干净,眼神很清澈,一看就是那种从小接受良好教育、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观察骷髅男看向少女的眼神,罕见地带着一丝极为隐秘的温柔。
这或许会是我的机会。三笠上元如此想到。
“他就是今天被审讯的那个家伙?”少女看着三笠上元,“叫三笠润一的那个。”
骷髅男低沉地嗯了一声,随后一把抓住三笠上元的后衣领,像扔垃圾一般丢到了地上,大片的灰尘被激荡起来,三笠上元吸了满满一鼻子,感觉自己的肺部已被灰尘大军占领。该死,他宁可窒息而死,但他真憋不了那么久的气。
“只有他一个人吗?”少女看了看骷髅男的身后,又看了看厂房门口,“我记得审讯里说,那天晚上他们一共有五个人。”
“目前就一个,”骷髅男终于开口了,声音很低沉,其中带着很隐秘的嘶哑感,有种完全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冷漠气质,“但我会继续查下去,一个都跑不掉。”
你算老几……三笠暗骂。
“骷髅桑,”少女双手扶着膝盖,弯下腰,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三笠上元,“可以把这个家伙交给我来处理吗?”
混蛋,你们两个把我当成牲口来对待了吗,不要太过分了!三笠上元内心咆孝着。
“好。”审判者答应的干脆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