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纪的孩童身上的,充满仇恨的,了无生机的眼神。
他不由得放下幼童,丢下了一句:“人不是我们杀得。”言罢就去照看李遗。
李遗却冷冷出声道:“你再捡起来那东西,我们就真的杀了你。”
去捡拾枪头的幼童却好似没听到般,双手握住断裂的枪杆朝二人再次扎来。
梁泊来了脾气:“诶,我说这孩子...”
李遗突兀一声雷霆大喝:“你阿爹阿娘让你藏起来就是找死的吗?!”
幼童被雷劈般愣在原地,短暂的寂静过后,一把丢开断枪,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李遗暗自松了口气,到底还是个孩子。
梁泊趁机将枪头夺来就要扔远,李遗再次拦住他,小心地将枪头收了起来。
这红缨枪虽锋利足以杀伤成人,但是看尺寸显然是这家人精心为幼童准备的,就凭藏他入夹层也要带上这枪就知道意义非凡,李遗捡起另外半截断枪杆,一并收了起来。
幼童哇哇哭个不停,李遗只能强忍着手心剧痛去安抚他。
只是好话说了一堆那幼童好似没有听见,只是张大嘴巴不知疲倦地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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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泊好几次忍不住要怒吼让他住嘴都被李遗冷冽的眼神挡了回去。
梁泊点亮灯火,双手抱臂无奈地看着支棱着血淋淋的手还在不住轻声细语安慰“凶手”的李遗,心里冒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忍不住开口道:“你有孩子吗?”
李遗差点原地摔倒:“我才多大?你看我像吗?”
梁泊耸耸肩:“怜人中有些人是十五六当父亲的,我看你这么会带孩子以为你有孩子呢。”
李遗笑笑:“没孩子,带过不少孩子倒是真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幼童终于哭累了,被李遗揽在怀里沉沉睡去。
梁泊翻出几条干净的白布来,同时还找到了一些贴着名字的药粉。
李遗拿来仔细地看了看,猜测这家人应该是有人习武的,不然怎么会又是给孩童准备红缨枪,又是准备了如此多跌打损伤、止血镇痛的药来。
梁泊边小心给李遗包扎边小声问道:“这孩子怎么办?”
李遗看看怀中沉睡的幼童,肉嘟嘟的脸蛋惹人生怜,联想到两人相似的命运,和幼童与管城众幼童如出一辙的命格,李遗心下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来。
没有多加思索,李遗淡淡开口道:“带他走吧,我家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梁泊有些吃惊:“带上?就咱们俩?现在这副见不得人的模样?”
李遗沉默,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整个村子就剩下他,连一个能托付的人都没有。”
梁泊沉默,一声不吭地将李遗左手包扎成一个粽子,随后丢下二人,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就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李遗抱着孩童守着那盏微弱的灯光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居然也就那么沉沉地睡去。
翌日清晨,李遗被哗啦啦的水流声吵醒,洗去一身脏污的梁泊闯进屋内,幼童不知何时已经从李遗怀中离开,坐在门槛上静静地看着二人。
见一切平和的模样,本以为还要多费些心力的李遗长舒口气,是时候离开了。
李遗给幼童额头绑上一条白纱,挖来一棵柳树苗,让幼童亲手栽在坟头,这是管城、李遗家乡的习俗。
随后三人在坟前简单祭奠一番,便匆匆离去。
梁泊步行,李遗骑马,幼童坐在李遗怀中不住地回头张望。
柳树苗被风吹动,枝条飘向三人离去的方向。
柳,留。
李,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