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城往北一百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小村庄。由于此处位于明清交战的最前线,因此村庄在几年之前就已经荒废了下来。持续不断的战火令此地房屋大多被毁,残垣断壁无一不在诉说着战争带来的创伤。
自打去年入冬以来,原本荒无人迹的小村庄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大量的人群开始涌入了狭小的村庄。这些人以汉人为主,还有一些朝鲜族和建州女真人。他们遵照皇太极的命令汇集于此,开始兴建用以攻击锦州的桥头堡—义州城。
义州城西侧几里路开外,是起伏的群山,山体越往西山势越发雄伟。大凌河自西而来流向东南,从北面蜿蜒绕过了义州城。义州城的修建无疑是在北面依山傍水掐住了锦州城的命脉,令祖大寿如鲠在喉。
尽管当下江南正是荷塘月色的盛夏时节,但七月将尽的辽东,站在义州城头上极目远眺,无垠旷野以及连绵不断的山岗上,草木已然开始变黄,一股秋色肃杀的气氛扑面而来。
义州崭新而又坚固的城墙与不远处的雄山遥相呼应,显得很是巍峨耸立,城头之上旌旗招展、箭楼高耸,一群梳着金钱鼠辫的甲士林立,一群身披八旗棉甲的战将云集。
多尔衮举着从朝鲜缴获来的单筒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远处的动向。
“豪格这个莽夫,坏我大事!”
多尔衮的脸色原本就显得有些苍白,现在这么一生气,脸色变的如同身上穿的那件精致白色棉甲般没了一丝血色。
“豪格不过是去出城收粮食罢了,阿古为何如此动怒?”
阿古是女真人称呼哥哥的叫法,问话之人是多尔衮的同母第,努尔哈赤的第十五子,镶白旗旗主爱新觉罗·多铎。他与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的兄长多尔衮不同。多铎不仅生得膀大腰圆,而且面色红润,尚未满三十的他显得血气方刚,生猛无比,身上的多处刀伤更是显出这位年轻贝勒的勇武。
多尔衮愤愤的收起望远镜说道:
“我专门命人在锦州城与义州城的中间地带留下麦子不去收割,为的就是把那些麦子留给明军!”
多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他有些诧异的问:
“大汗命我们驻守义州城屯田,一来是为了进击袭扰关外明军各个据点,二来是为了使锦州之敌不得耕种,好断其粮草。我听前不久被俘虏的明军说,锦州城内的存粮最多仅能维持两个月。如今咱们围城已经三个多月,祖大寿那老小子肯定是已经断粮多日了。如今阿古怎么反倒是要留麦子给他了?”
“兵法有云,围城必缺。一个人在绝望的情况下拼命就好像失去逃生可能的猎物做垂死挣扎,那是非常可怕。所以我要做的就是给这些困兽们以希望,让他们每天都饿着肚子想象着城外不远处那唾手可得食物的美味。只要祖大寿的手下耐不住诱惑闻着诱饵的气味出城,咱们的狩猎时刻也就可以开始了。”
“原来阿古是想利用城外的这些麦子来引诱明军出城野战啊!”
多尔衮点了点头,紧跟着他朝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子说道:
“郑亲王,您是主帅,还望下令召回豪格。”
多尔衮口中的郑亲王是爱新觉罗.济尔哈朗,虽说都姓爱新觉罗,但这位和硕郑亲王却并非努尔哈赤的子孙。济尔哈朗的父亲乃是努尔哈赤的同母弟舒尔哈齐,他自打能够骑上马背开始就就追随在伯父努尔哈赤的身边南征北战,深的努尔哈赤的信任。后来舒尔哈齐试图与兄长努尔哈赤分庭抗礼,终遭败亡。然而济尔哈朗却因自小生活在努尔哈赤宫中,由努尔哈赤抚养长大而未被猜忌。皇太极即位后他的地位不降反升,成为四大亲王之一。此次攻伐锦州,皇太极更是任命他为主帅。
济尔哈朗拍拍多尔衮的肩膀,轻松的说:
“睿亲王,豪格不懂事,咱们做叔叔的理应多加管教才是。”
紧接着济尔哈朗低声道:
“可是我虽为主帅,但也是镶蓝旗旗主。豪格贝勒可是正蓝旗旗主,同时又是大汗的皇长子,他的脾气你也知道。若真的抗命了,我这个做叔叔的还能治他的罪不成吗?呵呵,睿亲王,这个命令嘛...本王看就算了吧。”